砂绒接过指虎试了试握感,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摇头放下,目光却被墙角锈迹斑斑的链枷吸引。当她握住粗糙的木柄时,店主立刻凑上来:
“眼光不错!这是用变异巨蜥尾骨打造的,一甩出去能卷断钢索——”
“不好用。”
砂绒打断他,链枷砸回货架的声响惊得莫寒回头。她继续在武器架间游走,匕首、战斧、流星锤挨个尝试。精灵血脉带来的肉体强化让她能轻松挥动重武器,却始终找不到契合感。
当她握住一柄精钢长剑,寒光出鞘的刹那,手腕习惯性一抖——这本是出拳时积蓄力道的动作,却让剑势微微走形。
“觉得轻了?”
店主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睛盯着她握剑时略微发飘的手腕。砂绒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苍白的脸颊泛起红晕——因为这意味着可能要从头定制,需要莫寒和圣依诺两人破费了。
正当砂绒准备就选这一把的时候,圣依诺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那就重新定制一把。”
圣依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蓝宝石发饰在热气中泛着冷光。
“用特殊材料,她需要在绞杀场活命,硬度需要保证,而且必须足够锋利。”
店主眼睛一亮,从柜台下抽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锋利是锻造手艺,但要增重又不影响挥砍,陨铁是首选。它的硬度堪比龙鳞,掺入三成就能让剑刃削铁如泥。”
他又指向墙角发光的水晶簇。
“如果需要软剑的话,可以添加生命树枝,能让剑刃如同蛇一般,诡异莫测。若是想让武器附带魔法效果,奥术水晶能增幅任何属性,但价格嘛……”
“不要软剑和魔法水晶。”
圣依诺果断摇头,魔杖轻点货架上一柄扭曲如藤蔓的软剑。
“她习惯直来直往的攻击,软剑收势不易反而危险。至于魔法属性——”
她瞥了眼正对着剑身发呆的砂绒。
“暂时不需要考虑,如果有需要,我们后面再来。”
就在店主用羽毛笔沙沙记录尺寸时,莫寒握着一把重剑走来。他的指尖还萦绕着未消散的寒气,冰蓝色眼眸盯着砂绒的定制单:
“我也要一把重剑,用奥术水晶锻造,硬度要求高一些,我可不希望和敌人对碰几次就断了,至于锋利就无所谓了。”
店长乐呵呵的记录着,回道:
“呵呵呵,小友放心,我这里的质量不说是最好的,那也是前三,如果半年以内断了,我再给你回炉重造,并且把钱退给你。”
记录完,他收取了两把剑的预付款,随后敲了敲柜台内侧的铜铃,将订单送了进去,对三人说道:
“两天后取货,到时候记得带上尾款——”
地下城的蒸汽从敞开的门窗涌入,将三人的身影裹进一片朦胧。
当他们走出店铺时,砂绒仍在反复摩挲手中的订单卷轴,指腹轻轻抚过羊皮纸上烫金的陨铁印记,仿佛那是某种滚烫的誓言。她垂着脑袋,浣熊耳朵蔫耷在发间,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沾满煤灰的靴筒。
圣依诺最先察觉异样,眉心微蹙,关切地问道:
“砂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砂绒猛地摇头,耳尖却不受控地泛起红晕:
“没有,就是你们……对我有些太好了,我有点不适应……”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齿轮转动的嗡鸣声里。记忆里,在绞杀场用伤痕换钱的日子,换来的不过是发霉的面包;而此刻,这两个比她还年轻的人,却愿意为她掏出沉甸甸的金币。
莫寒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暖透过布料传来,像是某种坚定的承诺:
“没有的事,你能变得更强就好,毕竟我还想半年后带你出去的。”
这句话惊得砂绒猛地抬头,灰棕色的眼睛瞪得滚圆。圣依诺也是一脸诧异,微微张开了嘴,眼中满是意外。周围行人匆匆而过,蒸汽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却遮不住两人骤然绷紧的神经。
圣依诺反应极快,一把将两人拉进旁边昏暗的巷子里。魔导灯在头顶滋滋闪烁,投下交错的阴影。她眉头紧锁,眼神严肃地盯着莫寒:
“什么意思?什么时候决定的?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下?”
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她并不是反对将砂绒带出去,只是这需要经过砂绒的同意,其次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莫寒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我们队伍缺个真正的战士。”
莫寒冰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似乎在畅想有了砂绒以后,他们队伍会变得更加全面。
“霏霏和我虽然能近战,但终究是法师。每次冒险都让她和我顶在前面,在面对一些腐蚀性的攻击时,我们俩的法术总会受到克制。而且我也注意到,有很多时候,霏霏也会觉得害怕,但她为了队伍还是上了……”
他顿了顿,想起某次魔物潮中,游霏霏被黏液腐蚀的裙摆,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你也说了,法师到45级以后,领悟的是精神力对吧。到那个时候,没有战士斗气的抵御,我们很可能被变得更强的魔物冲散阵型的。所以,我觉得队伍需要个真正的战士。”
砂绒攥着订单的手指微微发抖。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价值——在绞杀场,她是供人取乐的斗兽;而此刻,却有人将她视作并肩的伙伴。
“可……”
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说的五个人,还有谁?”
圣依诺回想起蓝沁瑶几人,神色缓和下来,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都是一群奇奇怪怪的人,等以后再给你介绍。”
她突然眯起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得考察你一段时间。倒不是怀疑实力——”
她扫过砂绒手臂上狰狞的旧疤,眼神变得温和。
“主要想看看,你和我们这群怪胎能不能玩到一起。”
巷口传来蒸汽机车的轰鸣,震得墙面簌簌落灰。砂绒望着圣依诺眼中跳动的笑意,又看看莫寒认真的神情,尾巴突然不受控地轻轻摇晃起来。
她捂住脸,指缝间很快洇出深色的水渍。滚烫的泪水顺着掌纹滑落,滴在订单卷轴的羊皮纸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血脉觉醒的那天,被父母遗弃的那个清晨,寒风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她裸露的皮肤,她哭喊着,可却没有人理会。路人冰冷的目光让她感觉恐惧,最终只能在靠捡垃圾活了下来。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捡垃圾已经不足以让她填饱肚子。随着血脉的逐步显现,她在发现自己的实力很强以后,开始游荡于大街小巷,与混混争抢地盘,为的,只是填饱肚子。然后再一次机缘巧合下,她被人追杀,逃进了电梯,去到了地下熔脉层,便一直混迹在那里。
可绞杀场的日子更难过。在绞杀场被对手用带毒的魔导器刺穿肩膀时,观众席传来的刺耳哄笑仿佛还历历在目;还有那些被铁链束缚的夜晚,她蜷缩在潮湿的角落,数着天花板上滴落的水珠。
她想变强,想要自由,想要再也不饿肚子。为此,她付出了很多努力。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在冷嘲热讽中冻成顽石,可此刻,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却像把灼热的火,将冰层悄然融化,直至此刻,往日所受的委屈全都宣泄了出来。
(就设定精灵血脉不是与生俱来的,和精灵祝福类似,同样是需要觉醒的。觉醒一般都在孩童时期。血脉是隐性的,在一代代的传承里,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精灵血脉,但其中或许只有几百人甚至是数十人能够觉醒血脉。而砂绒就是觉醒血脉以后,被父母发现,随后父母厌恶的将她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