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位接手了国盛集团全部资产的少年方炎。”
第一句话，凌云飞是这般说道。
少年，对于凌云飞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方炎的确是少年。
方炎含笑不语。
凌云飞两手相握着放在前面，坐在那里即便是这般境地也不失一个历经风雨的老江湖的风范。
“方总，我想开诚布公地和你谈谈。”
方炎淡淡地笑了笑，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并未说话。
略微思索了一下，凌云飞说，“我知道方总肯定调查过凌家，肯定知道我的来历。今天我过来，主要的目的是替小儿给你赔个不是。凌霄目中无人得罪了你，这是他的错。子之错父之过，没把孩子教育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责任。我愿意替小儿赔不是，如果方总你需要，我可以登报道歉。”
顿了顿，他说，“方总，华方证券曾经是国企，为了迎合市场特性实施了改制。这家公司不是凌家的，它关乎到无数股民的利益。我希望方总不要为了个人的恩怨，迁罪于企业。”
说完，他看着方炎。
方炎拿起烟点了根，抽了两口，说，“凌老先生，红星建设集团收购华方证券的股份，整个过程和程序没有任何问题。你刚才提到市场特性，我想，买卖自由应该是当前市场最大的特性。这又与私人恩怨有什么关系呢？况且……”
微微笑了笑，方炎说，“我跟你的儿子凌霄，没有任何个人恩怨。”
身子往前倾了倾，方炎慢慢补上一句，“你儿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凌云飞目光凛了凛，很快恢复过来，看着方炎，沉声说道，“方总，明人不说暗话。你收购了华方证券除凌家掌握的全部股份，属于买卖自由，我暂且承认。但是，你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到上面去。孩子之间的矛盾，蔓延到上层，闹大了，我想，方总，这对你个人也没有好处，你说呢？”
摆了摆手，方炎呵呵笑了笑，“凌云飞，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没错，你选择了正确的主子，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你以为你的主子会为了你跟我开战？华方证券，在夏城是挺有名气的，可是放到全国范围，也就一般般。”
“我就直说了吧。”
方炎磕了磕烟头，说道，“我一直在物色收购证券公司，你那个好儿子运气不好，招惹谁不好招惹到我头上。我看华方证券还马马虎虎，那就对不起了，我只能对华方证券下刀子。”
倾了倾身子，方炎淡淡地说，“你不是很了解国盛集团是怎么更换主人的吗？我方炎不是不给人机会改正，是有些人，不懂得把握机会。”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平板，放到凌云飞面前，“点开播放器，你的儿子挺上镜的。完全可以搞搞副业。”
凌云飞皱着眉头开始看视频，几分钟的视频很快就播放完毕，他整张脸都黑了。
“就为了出一口气，你的儿子强迫着一个无辜女子拍这样的视频，还寄到我朋友那里示威。”方炎笑着说，“不是我不给你儿子机会。如果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试着去了解我的为人，我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惜啊，他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凌云飞万灰俱灭，他太清楚这样的带有侮辱性质的示威对方炎这样的大衙内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方炎是谁家的孩子！
沉默了许久，凌云飞缓缓说，这一次，语气没有了刚才那般有底气，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味道：“方总，您要我怎么做，才放过凌家。”
方炎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今天没有必要来——因为改变不了结局。”
凌云飞缓缓闭上了眼，许久才睁开，看着方炎，说，“我们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方炎眉头皱了皱，耸了耸肩，说，“你确定你所说的交易能够打动我？”
深深呼吸了一下，凌云飞说道，“华金公司两百亿美元外汇储备的去向。”
方炎略微吃了一惊，看着凌云飞。
“交换条件是保住凌家手里的百分之二十七华方证券股份。”
方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着凌云飞，没有说话。
凌云飞已经横下了心来，他所掌握的这个足以让全国民情沸腾的秘密，事实上几乎没有人敢去捅破，换言之，这样的秘密对他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但是，在方炎这样的人眼里，也许就能把坏处变成好处——凌云飞敢肯定方炎也没有勇气揭开这个秘密，但是方炎绝对有能力找到那笔两百亿外汇储备并且弄到手里。
方炎忽然笑了，“打的好算盘。你所说的这个秘密实际上就是一个鸡肋。你拿你永远没办法分一杯羹的两百亿美元，来交换你们凌家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并且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有道是姜还是老的辣，看来不假。”
凌云飞却是面不改色，说，“对我来说是鸡肋，但对你来说却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事情。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左右不了华方证券，控制权依然牢牢掌握在你的手里。我老了，我希望能够给后代留下一些东西，不至于风餐露宿。”
“风餐露宿……条件倒是蛮高的。”方炎哼笑了一下，说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查到华金公司那笔钱的去处，不会费很大力气。”
凌云飞缓缓点头，“我明白，锦衣卫和东厂几乎都在老方家的控制之下，普天之下我想没有什么秘密能够瞒得过你。”
他话锋一转，说，“不过，你会动用这两支力量去查一笔如此敏感的资金吗？别忘了，这笔钱的去处一直是高层避而不谈的话题。方总不会是冒着和全天下作对的危险调查这批资金吧？”
方炎却是干脆利落地说：“为什么不会呢？我需要畏惧和顾忌什么吗？”
凌云飞一愣，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他想起了秦国华，同一个时代的人，差不多的位置，只不过秦国华跟错了主子。可是，自己跟对了主子又如何呢？在当前的态势之下，自己的主子已经给自己下达了出让股份的指示，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是啊，当前的情况下，方炎需要畏惧和顾忌什么呢？千不该万不该，自己那个不孝子不该招惹这样的行事蛮横完全凌驾于法律之上的人。
回头一想，自己这大半辈子，又何尝按部就班地依照法律做过多少事情呢？
凌云飞顿时绝望了。
摁灭烟头，方炎看着凌云飞，收起了淡淡的笑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推过去，面无表情的说，“瑞士银行一千万美元本票，你要，交易继续。不要，准备签署股份无偿转让协议书。”
凌云飞盯着支票，大半辈子的拼杀，就换来这区区六千万软民币，价值超过十五个亿的华方证券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就换来这么点钱，还是需要用自己掌握的秘密作为主要交换条件。
“罢了，我等小辈无法抗衡神坛之后。”
凌云飞心里默默念了一句，缓缓伸手取过了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