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又一个长长的哈欠打完,李天佑眼角都挤出了生理泪水了。
昨晚协助尚泽完成许富贵的笔录后,他也就预判到了案子的走向,便不再多做逗留,随李父一同离开了。
原本就折腾到三四点才沾床,结果天还没亮透,又被阎大妈一嗓门给喊醒了,敢情她是见到院门口没打扫干净的血渍后,一下子就咋呼开了。
等李天佑解释完血迹的来龙去脉,众人又将关注点转向了对许大茂下毒手的人,拽着他七嘴八舌地猜测个不停。
王何从画像堆里抬起头,小声建议:“李组,您要是困得厉害,不妨先趴会儿歇着,我手头这活儿还得费些功夫。”
李天佑机械地点点头:“要是有啥事儿,您随时喊我。”
就在他刚把胳膊叠好准备趴下时,一声“李组”冷不丁地在耳边炸响。
抬眼看向王何,李天佑语气无奈:“咋啦?”
王何摇摇头,指了指他身后。
李天佑顺势转过头,乔树添的大脸出现在面前,他咧嘴一笑:“董队喊您。”
董志明一眼就看出了来者挂在脸上的疲态,疑惑地问:“您这是咋啦?昨儿夜里没合眼啊?”
李天佑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许大茂这伤八成是娄振华下的狠手,但瞅许富贵的意思,压根儿没打算往深里掰扯。”
“估摸着娄振华会就揪个替死鬼出来顶缸,好让两边都能落个台阶下,这事儿既然已经交到东城派出所手里,您也甭再掺和了。”
董志明不太想管这事,一来他也看不惯许大茂的所作所为,二来当下组织资金问题紧张,正需要树立娄半城这种爱国企业家的典范,他更不好贸然介入。
李天佑点点头,自打礼拜二娄半城解除留置那天起,他心里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没想到这人还挺沉得住气,愣是捱到成功捐完家产,登了《四九城日报》后,这才动手报复。
见他没犯犟,董志明也跟着松了口气:“唠回正格儿的,谢局刚叫我和周处过去,专门提了提咱刑侦科近期的工作成果。”
仿佛闻到了升职加薪的味道,李天佑瞬间困意全无,只听他继续说:“这几年天灾不断,外头那帮人也跟耗子似的瞎折腾,咱这次不光坏了他们的阴谋,还逮住了‘黑熊’这领头的,上头打算把事儿宣扬出去,树你当‘反特模范’,也好让老百姓心里头有底儿。”
越听越奇怪的李天佑小心询问:“您这意思是?”
董志明乐呵呵地说道:“还是准备开表彰大会,不过这回你可能拾掇得精神点儿,毕竟照片是要登报纸的!”
...
因这起殴打事件发生在东城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内,尚泽口嗨归口嗨,最终还是得受理该案件。
而调查过程正如李天佑所言,许家人毫无配合之意。
先是收到消息连夜赶来医院的许富贵,面对关于许大茂社会关系及潜在仇人的询问,主打得就是一个混淆视听,坚称其说话有时口无遮拦,挨这顿打可能是口头上冒犯了别人,就跟上次被傻柱动手教训那般。
再是悠悠转醒的许大茂,即便在听见医生说他脚筋被挑,知晓纵使接上后将来怕也会跛着走路,面色扭曲了一瞬,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只称当时天色太暗,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伤者拒绝提供线索,不想追究,案发时又正值半夜,无目击证人,尚泽也不能凭着猜测,就把娄半城给传唤过来讯问,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打人者自首来了。
打人的叫林石,是和平公社先锋大队里的二流子,此前没少因偷窃被拘留。
尚泽盯着他,问:“你丫为啥把许大茂揍成这模样?”
林石翘着二郎腿,说:“谁叫他仗着手里那点权,每次来咱村放电影,不光吃拿卡要,还惦记我相好的,现如今我把他两条腿给废喽,看他往后还咋下乡!”
尚泽嗤笑一声:“你连许大茂上下班走哪条胡同都门儿清,咋就没打听到他那放映员的差事儿早被撸了呢?”
这理由乍听挺在理,可仔细一琢磨,就能发现其中的蹊跷之处。
林石继续晃悠着腿,呲着满口黄牙:“咱一庄稼汉,哪晓得厂里那些弯弯绕绕,保不齐哪天他又蹦跶回去了呢?这不,废了他才踏实不是?”
尚泽看他浑不吝的样子,也不想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林石,你丫这回动手,背后是不是有人戳咕你呢?”
林石眼睛滴溜乱转,压低声音:“公安同志,您让我指认谁尽管言语,我麻溜儿照办,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呗?”
尚泽猛地一拍桌子,语气铿锵:“少给我装傻充愣,老实交代!”
林石双手一摊,颇为无赖:“公安同志,我都来自首了,还能蒙你不成,该咋罚就咋罚,等事儿了我还得回村种地,再耽搁下去,明年家里可就揭不开锅了。”
这时,搜查完林家的徐大海等人也回来了。
他凑到尚泽的身旁,耳语道:“咱们把林家翻了个底儿掉,啥可疑物件儿都没有,穷得叮当响。村里人也都说,当初许大茂下乡放电影,林石没少跟他掐架,还因此被族长关过祠堂。”
最终,这场殴打案件以林石被拘留而草草收尾。
对于这个结果,许大茂并无半点不满,反而“欣然”接受。
许富贵怕儿子钻了牛角尖,一个劲儿地劝着:“大茂,可别再跟娄老爷犯顶,这事儿咱认栽就算了,要是再死磕下去,可就不止折两条腿这么简单喽!”
许大茂摸着腿上的纱布,眼神阴鸷:“爸,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都有数呢。”
眼下娄半城刚捐出大半家产,既得了组织褒奖,又登上四九城日报的头版,支援国家建设的事迹被大肆宣扬,风头无两。
此刻与其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是自寻死路,他当下要做的,是暂避锋芒,静待时局轮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