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老妇撞死,姜武帝心中一震,“传太医救人!”
“是。”
百姓哗然,没想到一个老妇,尚且如此毅然决然,民众更加义愤填膺。
“婆母…”妇人痛哭老妇。
然太医赶到,为时已晚,老妇已当场咽气了。
太医为难的看向姜武帝,微微摇头。
姜武帝心中一沉。
闹出人命,这民愤更加难平。
“我们男人死了,没人为我们这些寡妇做主了,这世道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妇人哭喊。
字字泣血。
令人闻之伤心。
妇人不畏死的指着宫墙上那最尊贵的陛下,“王法是陛下定的,陛下偏爱公主,要护着敌国孽种,幸而我夫君死的早,不然他上阵杀敌,该多寒心啊!”
陛下此举,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啊。
她们的男人为了姜国出生入死,血洒疆场,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换来陛下也向着黎国人啊!
民众不仅指责南栀,还指责陛下。
“陛下难道真的不顾我们的死活吗,陛下要让边关将士觉得寒心吗!”
“我们只求公主落胎,公主不该为黎国贼子孕育子嗣啊!”
“请公主落胎!”
请公主落胎的声音,此起彼伏。
眼下边关战事迫在眉睫,出不得一点岔子。
姜武帝心知事情闹到这一步的严重性。
一个搞不好,便要失了民心。
妇人痛哭流涕,眼神决然,“街坊们,你们看看啊,在陛下眼里,我们算什么,我们都是蝼蚁,不及公主尊贵,哪怕公主怀着敌国王爷的孩子,陛下也不忍责怪公主啊,可我们呢……我们的家人就白死了,往后你们还敢让自家的男人参军吗!”
姜武帝眯起眸子。
这妇人可怜是真,振振有词也是真。
一个寻常妇人,哪里说得出这些误导百姓的话。
若天下男子都不参军,朝廷将来如何征兵?
“婆母,我来陪你了……”妇人眼神一狠,如老妇一般,就要一头撞向石狮。
“莫要冲动。”
“陛下,公主是陛下的女儿,可我们不是陛下的子民吗,陛下您不是爱民如子吗!”
幸而,那妇人被人及时拉住,没有再添人命。
百姓纷纷磕头。
民心是把双刃剑,拥戴朕的同时,也逼迫朕。
金吾卫守好宫门,却不敢拔刀,因为一拔刀,就有百姓朝着刀口上撞上来。
法不责众。
此刻民愤激昂,亦无法杀一儆百。
顾淮卿匆匆上了宫墙,急声道,“陛下,那老妇家中的确三代从军,不幸牺牲,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姜武帝面色凝重。
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一辆外在低调,内里奢华的马车探出头,嬷嬷低声问,“长公主,再不出城,时辰就晚了。”
长公主勾唇,“把这热闹看完就走。”
嬷嬷不再多言。
本宫倒要看看,南栀要怎么破此局。
老妇是她找的,民心是她煽动的,逼本宫放权,相应的,总要付出点什么。
“陛下,是长公主的马车。”张旭上前低声示意,长公主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姜武帝扫了眼。
是皇姐,利用南栀有孕,用百姓做刀?
然而,即便此刻将长公主拽下马车又如何呢?
无非是多个人煽动,多个人看笑话罢了。
姜武帝深吸一口气,忍了忍,“让长公主尽早出发,赶往淮南吧。”
“是。”张旭去传话。
奈何长公主不听,“本宫落了些东西在府上,已经着人去取,取来便走,张大人,望你知晓,本宫不是畏罪潜逃,怎么你还想驱逐本宫不成?”
张旭抿唇,“长公主言重了,臣只是怕长公主赶不上驿馆,要露宿荒野。”
“这就不劳张大人操心了。”长公主声音从珠帘后传出来。
张旭脸色一沉,“这是陛下的意思。”
长公主讶异,“陛下也不能驱逐本宫啊,本宫无罪无错,要不本宫下车,请百姓们评评理?”
张旭无言。
长公主这是在火上浇油。
即便知晓民心乃长公主煽动,却奈何不了她。
“请公主不要做缩头乌龟,出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公主连面对我们都不敢了吗!”
“公主吃的是天下供奉,是我们这些人供养的公主,她却吃着自家的饭,要砸自家的锅,她还配做公主吗!”
百姓没什么文化,骂起人来直白又接地气。
太子想出宫,被皇后拦着,“你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所有的民愤都对准你阿姐,还有川儿在外面,他会护着南栀的。”
姜禹寰担心的坐立难安。
一刻钟前,南栀要出门,九狸和张松跪地拦她,“公主,你不能出府…”
“公主,再等等吧,民愤激昂,恐对公主不利。”九狸担心的是公主的安危。
而张松更担心,公主扛不住压力,会打掉腹中胎儿。
南栀神色平和,“你也说了民愤激昂,都逼到宫门口去了,我能躲到什么时候。”
九狸沉默。
其实这个事情很好解决。
只要公主不保这个孩子,一切就迎刃而解。
“躲下去不是办法,你们让开吧。”南栀轻叹。
进宫的路上,南栀就在想,她要对不住宫应寒了。
她无声与腹中不知面貌性别的东西告别。
眼眶有过瞬间的酸胀,被她逼了回去。
马车与长公主的马车擦肩而过,南栀瞥见了姑母含笑的脸。
她明白了,这是姑母所为。
南栀扯了扯嘴角,她不得不说,姑母好手段!
“公主来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一声。
南栀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被一双双愤怒,猩红的眼睛包围。
若非张旭及时带人拦路,她恐怕就要被围堵的百姓撕了。
姜武帝远远的瞧见,“南栀这时候来做什么!百姓冲动起来,朕也拉不住!”
却见南栀平静的面对铺天盖地的指责,“本宫就是来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话音落,周边指责,质问,甚至是谩骂的声音全歇了。
南栀越过人群,一步步踏上宫墙,走到姜武帝身边,站到了高处,“父皇。”
姜武帝拧眉,“南栀,你再想想。”
知女莫若父。
瞧见南栀眼中的坚定,他便料到南栀要做什么。
“父皇,此事因我而起,就让我自己解决吧。”南栀声音轻如飞絮。
她转头,面对宫墙下的众多百姓,“你们想要交代,我给你们交代,为姜国牺牲的将士们,都是姜国英烈,朝廷从未忘记过他们。”
顿了顿,南栀又道,“我既为姜国公主,我腹中之子,姜国百姓觉得不能留,那便是它与这世间没有缘分。”
素竹红着眼睛,端来一碗药,南栀看了眼,沉默道,“当着你们的面,我送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