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勒斯比苏洛然先瘫倒在地,他的冷汗几乎是唰的一下就淌出来了。
精神海反复激荡冲撞,他脑子昏沉发胀,一阵又一阵的耳鸣转来转去,他抠着地面的瓷砖,拼命捶了捶自己的腿,爬起来就要伸手去抓苏洛然。
他反复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睡得那么死,是不是这次又晚了?
苏洛然从镜子里收回视线,他转回头,很快缓过神来,他随意摊了摊手,将手上握着的一块染了血的金属片随意丢弃在洗手池里。
他反手撑着洗手台,没管还在向外喷血的脖颈,神态轻松的看着赛勒斯,声音却模糊不清,带着异样的沙沙声,“我不是真想死,别这么害怕。”
真的把赛勒斯吓坏了,苏洛然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
赛勒斯想脱自己的上衣,手指头不听使唤,衣服怎么都拽不下来,最后他干脆撕碎了,快速团成一团,抬手按在苏洛然的脖颈处。
苏洛然任他动作,没有抵抗的意思。
按压的力气轻了,血还在涌,眨眼功夫就沾湿了那团布,赛勒斯手上不得不又加了点力气。
“咳咳,你太夸张了...”苏洛然皱了皱眉,搓搓指尖上粘稠的血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赛勒斯。
“别...说话了,你先...别...说话。”赛勒斯的话说不连贯,拼命压着嗓子里的泣音,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喘不上气的那个是他,而不是神情轻松的苏洛然。
他比苏洛然高了不止一个头,要把苏洛然整个抱在怀里轻轻松松。
他赶紧让苏洛然的脑袋倚靠在自己的肩头,右手使劲压着他的脖颈。
左手捞起他双腿,稳稳拖着他的屁股,以一个抱孩子的姿势将苏洛然整个搂在怀里,苏洛然抱在怀里简直没什么重量,他一边向外飞奔,一边感觉整条路都是模糊的。
他把眼睛在苏洛然的肩头蹭了蹭,让视野更清晰些,再甩甩头发继续狂奔。
苏洛然感觉到肩头的一片温热湿痕,很轻很慢的叹了口气。
因为喜欢星舰边缘的风景,他们住的房间离医疗室很远,几乎要穿过整个居住区,和大半个生活区。
苏洛然的血喷的很快,浸透了衣服之后,争先恐后的涌出赛勒斯的指缝,血连成了线,沿着他的皮肤慢慢向下淌,从他的手腕,一路流过小臂,再到手肘。
最后连成片似的,滴滴答答砸在地上。
路上滴出了一片血线。
苏洛然被他抱在怀里,软软的,小小的一个。
赛勒斯心中慌乱,看不到苏洛然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醒着,只能一遍遍小声喊他,“苏洛然?”
“嗯。”
“你别睡,别睡。”
“别害怕。”苏洛然的头垂在他肩膀上,胳膊耷拉着,随着赛勒斯奔跑的动作来回摇晃,他手心里也有一道很深的割伤。
“你别说话...我们马上就到医疗室,现在有医疗舱,马上就能好...”
“我不能进医疗舱。”
“什么?这...”
“进医疗舱,我会死的。”
“为什么?好好好,你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激动,放松点...别害怕...”
苏洛然脸色发白,精神却是出奇的好,“我不怕,你也别害怕了。”
大家都被这阵仗吵醒,有虫好奇的推门观察情况,走廊只有一路的血和血脚印。
小白推门看到血,没见到是谁出了意外,看脚印方向,是医疗室那边,他脑袋嗡的一声,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拔腿就往医疗室跑。
上次小绵的事不仅让赛勒斯十分自责,也给了小白极大的打击。
他面对一堆药品,却不知道要怎么拯救小绵,只能看小绵慢慢死去,他太后怕了。
他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这段时间里,他陪伴小绵一点点长好身体,一步一步复健,直到彻底恢复健康。
他摸清楚了所有常用药剂的使用方法,伤口应急处理方法,因为看不懂文字,他就找赛勒斯给他找图画版本,他按照图片,一点一点的背。
就是为了不让那种事情再度发生。
他已经学会了。
“大哥!”他远远看见了,焦急的夺门而入,赛勒斯将苏洛然放在病床上,雄虫单薄的脖子上围了一团衣服,已经被红色浸透了。
血液淌在病床上,滴到地上。
苏洛然按着脖颈,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张着嘴拼命呼吸,喘息里带着不正常的风声。
赛勒斯脑子昏昏沉沉,好像理智都抽离出了身体,他失手打翻了一堆药剂,又赶紧弯腰去捡。
“大哥!用医疗舱啊!”小白急的不行。
赛勒斯头也没回,“不行,不能用!”
“好!我知道!那我来找!大哥你按着他!”小白的动作快速准确,药剂摆放的位置他清清楚楚。
赛勒斯赶紧走回去,撑在苏洛然身边,伸手覆在他手背上,一起按着他的伤口,不敢再乱动。
苏洛然歪头,咳出血沫,他嘴唇张合,嗬着气音,“我.不.能.死.”
赛勒斯搓揉他的脸,苏洛然浑身都是红的,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些什么,“别说丧气话,苏洛然,我们还要去很多地方,一起生活很久呢。”
小白很快带着一堆东西跑回来,赛勒斯根据他说的,把脖颈处衣物拿开。
苏洛然下手很重,或许他自己根本不清醒,也没意识到。
他快把自己的筋割断了,伤口里能看到脖颈处的白骨,割的东西不锋利,他是一遍又一遍把脖子硬生生磨开的,他再割下去,脖子都要断了。
小白快速消毒清洗,喷上止血药剂,血很快止住了,随后他拿出了一整套缝合器械。
赛勒斯一把拽住他的小臂,捏的他发疼,小白没见过大哥这么慌张的样子。
“大哥,你信我,之前逃命那段时间,医疗舱难找,我给小绵缝过很多次,腿,肚子,我都缝过,我手很稳,就是可能会有点丑,但是我很熟的,你放心,放心啊。”
赛勒斯别无他法,只能把手松开了,任由他继续动作。
修复药剂和止疼药剂一打下去,苏洛然的脸色就好了一些。
小白动作利落,一针又一针下去,血管,肌腱,皮肤,那个狰狞的口子越来越小,他缝的干净利落。
没有那么美观,应急已经是足够了。
小白也紧张的要命,缝合好后,使用恢复药剂厚涂一层,再用纱布缠绕结实,最后固定住了脖颈。
赛勒斯在给苏洛然的手擦药,小心翼翼涂了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的给他缠好了,放到病床上。
谨慎起见,小白检查了一下苏洛然有没有其他的伤,按到胸口的时候,好像碰到了奇怪的金属质的东西。
他领口是敞开的,小白赶紧看了一眼。
“大哥!你看这是什么!他身上以前有这个吗?”
赛勒斯轻轻撩开他的前襟,被苏洛然没伤的那只手紧紧的拽住了。
晚了,他看见了。
苏洛然的心脏上方安装了一个金属装置,不是简单镶嵌在皮肤上的那种,为了让它无法被简单取下来,它深深的嵌在了苏洛然的骨头上。
上面有复杂的指针在摆动,数字频繁跳转,这种模样的东西他见过,但他想听苏洛然说。
他反手紧握住苏洛然的手,“这是什么?都到现在了,你还想瞒着我吗?”
苏洛然嘴唇开合,发出气音。
“这是,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