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向外面跑!
拔掉了身上乱七八糟的管子,苏洛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跑出手术室,跑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跑过一个又一个玻璃房子。
玻璃屋里的克隆人纷纷坐起来看他,看这个离经叛道的同伴,不明白他为什么奔跑。
苏洛然一刻都不敢停,他跑出长长的通道,跑过一栋又一栋高楼,他轻盈的仿佛能飞起来。
他闻到的不再是过滤的气体,而是真实清新的空气。
他摸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锁链,而是雕塑,花草,绿树。
他踩着的不再是光滑的瓷砖,而是柏油路,泥土地。
他从白天一直跑到了黑夜。
直到无数个探照灯集中到他身上,把他所在的地方照射得亮如白昼。
四面八方都是警笛声,直升机在他头顶来回盘旋,警车挡住了他所有逃生的路线。
好多好多的人,他们都是来追捕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克隆人的。
他们要把一切都掰回正轨,只有他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就健健康康的站在他面前,冷漠的看着他。
苏洛然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被活生生挖出来,扔在太阳底下暴晒,路人走过,还要说一句。
可笑。
苏洛然用仅剩的右眼扫视着这些人,拼命控诉自己的冤屈。
“我也是个人啊...”
“我会疼,会害怕,会难过,会哭泣,会怕死,我想活下去...”
“你们看啊,我们的脸,明明就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他是人我就不是了?”
“凭什么为了他活,我就要去死…”
“为什么不放过我?”
和他一模一样的那张脸写满了高傲,“克隆体怎么能算是人,你最大的价值就是为我提供器官。”
包围圈越来越小,苏洛然逃不出这片牢笼,“我不明白,我听不明白。”
“我是人…”
“我想活...”
和那群白大褂一样,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没人告诉他为什么。
枪口对着他的面门,向他右眼贴去,他想躲避,头却向后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黑洞洞的枪口里面有光。
光线越来越亮,变成了圆圆的手术照灯。
手术刀片逼近右眼。
刀片轻巧的搅了搅,整个世界都混沌了,苏洛然探出指尖去摸,依旧是冰凉的锁链和发硬的床单。
他彻底瞎了。
原来他从来没有逃出这片玻璃房。
对啊,搭载人工心脏的他走都走不动,怎么可能还跑得起来。
他只不过是在死前为自己编织了一场自由的幻梦。
他生在这里也死在了这里。
嘀————
医生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间,示意助手把一对眼角膜送到隔壁进行移植,随后公事公办的宣布。
“克隆体164号,彻底废弃,准备焚烧。”
*
苏洛然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黑暗。
他的四肢依旧被捆绑着,喘息却越来越急促,他拼命眨动双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努力的摸索,床单是软的,绑他的也不是链子,是软绳,绳子和手腕中间垫了布。
即便无济于事,他还是重复着永远没有回应的哀叫。
“好黑啊,眼睛疼,我好疼啊。”
“我...”
啪嗒。
壁灯开了。
暖黄色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你还有什么要求?”
苏洛然看向床边站着的高大男人,他赤裸健壮的胸膛上有纵横交错的长疤,腰腹也有缝合的刀口。
男人眉毛拧紧,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苏洛然半晌没反应过来,第一次有人回他的话。
“好了,你没有机会再提要求了。”
男人转了个身,从桌上拿起个瓶子,倒出一颗蓝色药片丢进嘴里。
瓶子上的标签撕掉了,苏洛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
男人的胸膛在苏洛然眼前放大,苏洛然直勾勾看着他的长疤,脑海里在想。
他和我一样可怜。
一样那么疼过。
......
事后,赛勒斯从床上下来,按按依旧发痛的脑袋。
如果不是精神海问题太严重,他不会亲近任何一个雄虫。
雄虫是阴毒的,恶心的,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所有雄虫都应该去死...
就在赛勒斯情绪即将失控的时候,他扫了一眼床上的雄虫。
头发干枯发黄,营养不良得颧骨突出,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还算出彩。
床榻上一片杂乱,这雄虫精神力弱得很,根本外放不了,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当然,对他的精神海改善情况也很有限。
可能要很多次才行。
雄虫一副精神崩溃的样子,抱着肚子缩成一团。
尾钩垂落在一边。
赛勒斯走到桌边,随意的摸到一块半融化的奶糖。
糖纸浸的半透,沾了点灰,一捏就软软的凹下去,留下个小小的指印,保质期糊了,没法辨认,不知道被他随手丢在这里多久,可能已经过期了。
赛勒斯随便往床上一丢。
奶糖砸到雄虫赤裸的脊背上,滚了几圈掉在他手边。
雄虫睁开琥珀色的眼睛,捏着那块奶糖旁边的床单。
“是给我的吗?”
赛勒斯看他湿漉漉的脸蛋,鬼使神差的回他,“嗯。”
雄虫小心翼翼剥开糖纸,将奶糖放到嘴巴里,认真品尝奶糖的甜味。
糖纸被他展开,他又伸出舌头,一遍一遍的舔那一小块糖纸,直到舔得干干净净才捧在手心里。
他乖乖的跪在床上,捧着糖纸,仰起哭红的脸,朝他讨好的笑,尾钩一晃一晃就像在朝他摇尾巴。
“好甜。”
“我不疼了。”
赛勒斯穿裤子的动作顿了顿,他扣上皮带,拎起一旁的上衣准备走了,拉开房门前他稍微转头。
“你这几天都要在这里,别想跑。”
“你...”
赛勒斯一时卡壳。
“你叫什么名字?”
雄虫捧着糖纸,和他一遍又一遍强调。
“对,对对对,我有名字的。”
“我叫苏洛然。”
“你要记住我的名字,苏洛然。”
“很好听,也很好记。”
“苏——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