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宋应知是因谈判之事回来，宋大河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差点儿，他以为见不得小儿子最后一面了。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宋应知缓缓靠在床头，目光不舍地盯着宋应知看了良久。
“临走前见到你，爹也算无憾了。”
“爹，别这样说，你会好起来的……”
“你呀，就别安慰爹了，爹这身子什么情况清楚得很！”
……
宋家整个院落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屋内父子俩的谈话声传出来。
张氏与宋应明等人默默坐在院子里听着，不停地无声哭泣。
之前因为没见到宋应知，心有不甘，宋大河一直吊着一口气，如今见到了，只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河生，你去告知一下族人，开始给你们父亲准备后事吧……”
说着，张氏又忍不住流下两行泪，宋应明听后却是没动。
“娘，再等等吧，没准爹还能坚持几天。”
宋应明其实想说的是，一旦出丧，意味着宋应知要开始守孝，可刚才父子俩屋子里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宋应知是为了两国谈判之事而来，若因宋大河的丧事耽误了可不好。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希望宋大河能坚持几天。
于是乎，等宋应知从宋大河屋里出来后，宋应明很快又去了屋内。
之后几天，兄弟俩每日轮流着照顾宋大河，直至苏澜之派人来催，宋应知恍然才想起来巴里的正事。
“大人，明日就是两国谈判之日，苏大人请你前去商讨谈判之事。”
官吏上门拜访时，宋应知一脸胡子拉碴地从宋大河屋子里出来。
听到明日便是谈判之日，他也只是淡淡点头，“知道了，本官一会儿就去驿站。”
无视对方异样眼光，宋应知回屋草率收拾一番，便让宴庄驾车送自己去驿站。
这驿站最初还是宋应知设计出来接待皇帝的酒店，后来便被木秋改为驿站。
十年光景，里面的水晶光泽依旧不减当年，奈何心中藏着事，他无心欣赏自己的杰作。
一进驿站，便径直去苏澜之房间找人。
除了苏澜之，其他鸿胪寺的官吏全都在，宋应知领着宴庄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身后直接开口：
“开始吧。”
见他脸色憔悴，胡子长了一截，头发也是一阵油腻，苏澜之看得眉头一拧。
“宋大人，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家中父亲病重，本官还得急着回去，苏大人最好快些。”
宋应知人已经有点烦躁了，苏澜之这个人心思缜密，从不会放过身边任何一个细节，但今日他没空与他周旋。
苏澜之有一瞬间的愣神，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很快收敛情绪，开门见山地直入主题，将此次谈判皇上想要的结果表明。
两国谈判，无关于经济、军事、领土以及人质方面。
经济方面，北夏要求夷人不得对前往西洋经商的北夏商人征税。
军事方面，北夏要求夷人赔偿南海战役、廉州战役以及北夏周边诸国战役的损失，共计一千万两白银。
领土与人质方面，北夏可以归还在周边诸国打下的殖民地，但与夷人做到以上两个条件。
说完基本要求，苏澜之看向宋应知，问：“宋大人，可还有补充的内容？”
“有。”
宋应知轻咳一声，身后的宴庄快速给他沏了杯茶，半杯茶水下肚后，他抿了抿唇，张口：
“除了以上的条件，本官再加一条，夷人需允许我朝派学生去他们国家学习，并且不得打压、欺辱学生。”
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吏纷纷不解。
“宋大人此举是何意？”
“夷人火器制造速度很快，其算学领域也在快速发展，还有其他领域都在进步，咱们北夏现在还猛勉强压他们一头，可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宋应知放下茶杯，默默看向众人。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只有了解对方的核心技术，才能找到破解之法，所以派人去西洋学习，这事迫在眉睫。”
苏澜之作为其中唯一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人，很快明白宋应知的意思。
思索片刻后，他很快就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行，把这条则加上去。”
“为了能保护去那里做生意和学习的北夏子民，本官建议让夷人划分一块租界出来给我朝子民居住，并派兵驻守租界。”
宋应知继续面无表情说道，这话让苏澜之和其余官吏心中再次震惊。
“这不就是等于跑人家地盘欺负人嘛，夷人会同意吗？”
“人质在我们手中，周边诸国的领土也还在我们手里，由不得他们不同意。”
在谈判一事上，一向都是只有强者才有话语权。
事情商讨到这里，时间也差不多了，宋应知起身，借口回了老城，留下鸿胪寺一众官吏呆愣在原地。
“……嘶，这宋大人胃口是真大啊。”
“苏大人，这么霸道的条款，夷人那边会同意吗？”
“不知道，明天看情况吧。”
苏澜之眼眸微动，虽说宋应知提出来的要求有些超乎意料，但却是十分合理。
不管如何，明日他都想去争一争。
回到家中，宋应知先是去父亲屋里告知一声，陪宋大河说了一会儿话才出门给对方熬药。
因为明天要去谈判，夜里便换了宋应明守夜。
第二天一早，宋应知起床后，内心越发不安，出门前他还是先去屋内看了一眼宋大河。
短短几日时间，宋大河的状态愈发严重，整个人瘦的只剩一层皮，全靠一口人参躺吊着。
宋应知坐在床边，轻声说道：“爹，我一会儿要去和夷人谈判，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宋大河微微动嘴唇，好似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短短几天，对方已经到了没力气说话的程度。
看着父亲这副模样，一旁站着宋应明心中一阵刺痛，别过脸轻轻擦掉眼中的泪水。
“石头，你放心去吧，爹这里还有二哥呢。”
宋大河现在说不出话，宋应知只好对着宋应明说：
“二哥，辛苦你了，我争取早点回来。”
都是亲兄弟，哪有那么多计较，宋应明拍拍弟弟的肩膀，沉声道：
“快去快回，别让爹等太久。”
二人心知，宋大河就这两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