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亲王载沣微微垂下头,沉浸在皇帝的话语里默默思考。
他的眼神有些迷离,思绪如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
若引入民国政府介入内务府事务,这一想法实在让他感到不安。
他抬眼望向高悬于殿内的龙纹匾额,那曾经象征着无上皇权的标志,如今却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下显得有些黯淡。
“若是引入民国政府介入,那岂不是又相当于将整个皇室摊开在袁世凯面前?”
到了那时皇室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袁世凯拿捏。
载沣在心中暗自思忖。
袁世凯那野心勃勃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他清楚地知道袁世凯一直对皇室虎视眈眈,若让其介入,皇室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难以隐瞒,再无秘密可言。
“将来皇室又如何能够独立自主?”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载沣的心。
皇室一直以来习惯了掌控一切,可如今面对内务府贪腐这一棘手难题,竟要借助外力,这让载沣难以接受。
一旦让民国政府介入,皇室在这紫禁城中的一亩三分地,恐怕都要被他人觊觎。
载沣微微皱眉,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他深知皇室的尊严与独立来之不易,自大清建立以来,历经无数风雨,才维持住这高高在上的地位。
可如今,为了整治内务府,却要引入一个外部势力,这在他看来,无疑是将皇室推向一个危险的境地。
殿内的气氛愈发沉重,静谧得只能听到载沣与皇帝轻微的呼吸声。
载沣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的皇帝身上,眼神中既有担忧,又有一丝探寻,似乎在期望皇帝能给出一个更周全的解决办法。
让皇室在解决内务府贪腐问题的同时,还能保住独立自主的地位。
凌霄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从容,不疾不徐地回答道。
“醇亲王之前也说了这天下形势,袁世凯的诸多举措不过是加强自身统治罢了。真以为袁世凯能掌握着民国政府大权多久吗?”
凌霄的声音平稳而有力,在养心殿内回荡,仿佛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笃定。
“如今这天下,风云变幻,局势混乱不堪,真可谓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片乱糟糟的局面。”
“袁世凯虽一时得势,可这世间的权力更迭,向来如沧海桑田,谁又能长久地坐稳那高位?”
凌霄微微停顿,目光转向载沣,眼神中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犀利。
“就算我们引入民国政府对内务府进行监督,那又如何?他们不过只有审查之权罢了。”
说到此处,凌霄轻轻抬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紧不慢地继续阐述道。
“对于紫禁城岁费的审批划拨,这看似是一个关键环节,可实际上,民国政府想要插手其中,谈何容易?”
皇室对于经费究竟如何使用,又通过怎么样的渠道使用,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岁费的支取,涉及到宫廷的方方面面,从日常的起居饮食,到各类祭祀仪式,再到皇室成员的各种开支,这每一个环节都有着严格的规定与流程,岂是外人轻易能够窥探与干涉的?”
凌霄的语气逐渐加重,眼神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坚定。
“民国政府一心想着对岁费进行监管,可他们根本不了解这其中的复杂与精细。”
岁费的发放,背后有着一套完整的体系,从层层上报的账目,到具体执行中的明细,每一步都紧密相扣。
民国政府即便有审查之权,又怎能在短时间内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又怎敢轻易对皇室的经费使用指手画脚?”
凌霄微微眯起双眼,目光深邃而睿智。
“所以啊,醇亲王不必过于担忧。引入民国政府,不过是一种策略,一种制衡的手段。”
民国政府看似强大,实则在这复杂的皇室事务面前,也会有诸多掣肘。
“皇室只要把握好关键,就不怕被民国政府掌控,皇室依旧能够在这风雨飘摇的局势中,保持独立与尊严。”
养心殿内,寂静无声,气氛略显凝重。
醇亲王载沣看着皇帝意气风发的说完一系列说辞,依旧打量着面前的皇帝。
凌霄端坐在龙榻之上,神色自信而从容,目光沉稳地看向醇亲王载沣,缓缓开口道。
“朕,还是那句话,醇亲王您太看的起袁世凯,小觑了南方的共和势力。”
也小觑了如今北洋派系中众多将领的分歧。
凌霄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真以为袁世凯能掌握着民国政府大权多久吗?”
如今这天下,局势动荡不安,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袁世凯虽一时得势,可这大权在手,又能安稳几时?
“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乱糟糟的一片罢了。”
看着醇亲王略显疲惫却又透着几分凝重的面容。
而后沉声道:“醇亲王,如今这北洋派系之内,恰似一团乱麻,各将领之间的矛盾重重,犹如暗礁密布于江河之上,随时可能让这大船倾覆啊。”
载沣轻轻抬手示意凌霄继续说下去,目光中带着探究与思索。
凌霄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分析:“醇亲王您瞧,这北洋军阀内部,首当其冲的便是直系与皖系之间的矛盾。”
“直系以冯国璋、曹锟为首,他们盘踞在直隶等地,背后有着诸多地方势力的支持。”
而皖系段祺瑞,凭借着在日本的关系以及北洋元老的身份,掌握着中央的诸多军政大权。
“这两派啊,表面上都尊崇着共和体制,可实际上,为了争夺地盘、军饷以及中央的控制权,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而袁世凯本人又受意其幕僚接触日本政府。
载沣微微皱眉,凌霄见状赶忙说道:
“就拿这军饷来说,有限的财政资源,直系和皖系都想要多分一杯羹。”
直系认为自己在地方上治理有功,理应得到更多的资源来扩充实力;
皖系却觉得中央的掌控权在自己手中,军饷分配自然要以自己的规划为主。
“这看似简单的利益纷争,背后却是两派势力对于整个北洋体系主导权的激烈角逐。”
“再者,”凌霄的声音略微压低。
“奉系张作霖也不能小觑。他雄踞东北,兵强马壮。”
张作霖本就有自己的野心,他虽与直系、皖系有时看似合作,可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奉系迟早想要入主中原,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就与直系和皖系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直系视东北为潜在的威胁,时刻防备着奉系的南下;
“皖系则想利用奉系制衡直系,可又担心奉系坐大之后难以控制。”
载沣轻轻摩挲着茶杯的手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听着皇帝的分析:“那这北洋政府之中,难道就如皇帝分析这般难当大任?”
凌霄苦笑一声:“三大派系的领袖,个个都是野心勃勃之辈,谁也不肯让步。而且,他们背后还有着不同的列强支持。”
直系背后有英美,皖系背后有日本,奉系则在日俄之间摇摆不定。
“列强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在这北洋各派系之间纵横捭阖,进一步加剧了各派系之间的矛盾。”
“这北洋政府就像是一个被各方势力拉扯的木偶,看似庞大,实则脆弱不堪。”
各派系之间的矛盾,不仅仅是争权夺利,更是关乎着国家的走向。
如今国内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
可这些军阀们却还在为了自己的私利争得你死我活。
长此以往,北洋一派倒台是迟早的事儿。”凌霄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神情。
载沣沉默良久,缓缓叹了口气:“依皇帝分析所说。这北洋政府的内乱,犹如一场大火,就看什么时候烧起来了。”
如此这民国北洋政府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迟早生乱。于皇室而言自然是好事。
载沣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刚要开口。
凌霄便抬手示意,继续说道:“就算皇室引入民国政府对内务府进行监督,于皇室而言,也并非坏事。”
“没错,民国政府是有审查之权,可别忘了,还能卡着岁费不再拨款。”
凌霄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紧紧锁住载沣,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疑。
“那是我们皇室的命脉,虽说退位时答应了每年拨付款项,但几时拨付,怎样拨付?都在民国政府手里决策。”
凌霄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眼神坚定而深邃。
“这天下,各方势力都在互相制衡。袁世凯若断了岁费,那又当如何?”
“他的民国政府,看似强大,实则内部矛盾重重,各方利益错综复杂。他若做出这般不智之举,必将引发诸多麻烦。”
凌霄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载沣。
载沣听着凌霄这番话,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神中的忧虑也随之消散。
他微微颔首,心中对凌霄的谋略不禁多了一分赞赏。
凌霄目光炯炯,神色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然,接着说道。
“说实话,朕从来没有寄希望于民国政府的拨款。”
载沣微微一怔,随即仔细聆听,只见皇帝微微抬手,指尖轻敲龙案,发出清脆的声响,似在强调话语的分量。
“所以朕才向醇亲王提议开办实业,开源节流。这是为皇室长远之计,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寻些新的生财之道,以保皇室在这乱世之中不至于陷入困窘。”
凌霄目光扫过殿内,似在思索,又似在自语:“至于引入民国政府,其最终的目的也并非革除内务府这般简单。”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意,“你们细想想,就说说宣统一朝以及先帝时期,这内务府的官员,贪污成风。”
“内务府官员借着皇室的名义,巧立名目,中饱私囊,那贪污的银两,怕是比一年的岁费还要多吧!”
说道此处,凌霄眼神一凛,声音陡然提高。
“咱们引入民国政府,便是要让他们做这个恶人。让他们去彻查内务府,一件一件,把那些贪污的账目都给翻出来。”
“到时候,那些赃银,自然得乖乖吐出来。”
这不仅能为皇室追回大量银两,充实库银,还能趁机换一批内务府的官员,把那些蛀虫都给清除出去,换上能干事、靠得住的人。”
凌霄微微眯起双眼,仿佛看到了未来内务府焕然一新的景象。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内务府贪污的积弊,又有了追回银两充实皇室财力的法子,还能顺势整顿内务府,让其能更好地为皇室服务,何乐而不为呢?”
他目光再次望向载沣,带着十足的信心。
“这一切,不过是借民国政府之势,行皇室革新之实罢了。”
“只要咱们把控好分寸,定能让皇室在这复杂的局势中,稳住根基,重振旗鼓 。”
凌霄目光沉稳而深邃,微微眯起双眼,看向醇亲王载沣,接着说道。
“民国政府对内务府有了监督审查之权,这乍一听,仿佛他们的手能伸进紫禁城每处与经费相关的角落。”
他轻吸一口气,缓缓踱步,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透着洞察世事的智慧。
“可皇室对于经费究竟如何使用?这其中的门道,又岂是他们能轻易窥探清楚的?”
凌霄伸手轻轻比划着,“就说这宫廷日常起居,从每日的膳食安排,用到何种食材,取自哪个御膳房库房,每样菜品的用料分量,皆有严格定制。”
这些细微之处,关系着皇室的传统与体面,岂是外人能随意干涉?”
凌霄凝视着醇亲王,眼神中透着笃定。
“再说说这宫殿的修缮维护,紫禁城广袤无垠,亭台楼阁无数。”
何处该修,何处该补,用的材料是上等金丝楠木,还是普通松木,皆要依皇室的规制与实际需求而定。
“还有那众多祭祀大典,仪式流程繁琐,所需祭品、仪仗,皆有祖宗定下的规矩,经费的流向,精确到每一笔的用途,这背后是千年传承的规矩与礼制。”
凌霄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紧紧锁住载沣。
“那他们还能管得了吗?就凭几张报表,几份审查文书,想要摸清这其中的复杂脉络,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们根本不了解这宫廷生活,不熟悉这其中的规矩礼制,就算有监督审查之权,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凌霄站定身形,神色自信且从容,“他们不清楚其中的关节,在审查之时,只能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我们只需按照祖宗之法,依规行事,哪怕他们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无从下手。”
凌霄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所以说啊,这监督审查之权,看似厉害,实则对我们皇室影响有限。皇室有自己的运转规则,岂是他们想打破就能打破的?”
凌霄微微坐直身子,神色沉稳,目光沉静如深潭,看向醇亲王载沣,缓缓说道:
“至于醇亲王所担忧的,无非是皇室失去这些遗老遗少的忠心扶持,那皇室将寸步难行。”
凌霄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殿内寂静的角落,似在审视着这看似合理的担忧。
“且不说这如今究竟有多少人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与皇室。但不可否认,确是有这样一批人在。”
凌霄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讽刺。
“近几个月来,朕听陈宝琛师傅与外界遗老遗少的联系,得知是有许多忠于皇室的旧臣,在得知朕退位后相继自杀的不乏少数。哼,他们的忠心,可歌可泣,朕心中亦有敬意。”
然而,凌霄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声音也加重了几分。
“但那又如何?他们的忠心,是针对曾经至高无上、掌控天下的大清皇室。”
“如今大清已不复往昔,覆灭的结局已成定局,他们这般执着,不过是徒增伤悲,让皇室背负更多无谓的负担罢了。”
凌霄缓缓站起身来,在殿内踱步,身影在光影中显得愈发坚毅。
“朕并非冷酷无情,不顾往昔情分。可皇室若一直沉浸在这些旧臣的忠心所带来的虚幻安全感中,如何能看清当下的局势?如何能在新的时代中寻得生机?”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载沣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他们或许为皇室牺牲了性命,可这并不能改变皇室如今衰落的现实。”
我们不能让这无谓的牺牲成为阻挡皇室前行的枷锁,更不能因此而束缚住谋求新生的脚步。
皇室的未来,需要皇室以新的眼光、新的策略去开拓,而不是局限于这些旧有的关系与观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