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坐在那间临时分配给“帝国中央快速机动队编制委员会”的办公室里，感觉自己快要被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羊皮纸和文件给活埋了。
他伸出手，从那几乎要塌方的一叠报名表中抽出一张，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几乎辨认不清。
“又一个魔力勉强达标，精神力……这是画了个乌龟吗？”艾伦将那份表格丢到旁边已经快要溢出来的“待观察”文件堆里。
他的黑眼圈几乎要垂到下巴。
杰西亚那个混蛋！说什么“最大的自主权”，这分明是把整个帝国所有找不到活干的，或者想找点刺激的年轻人都塞给了他！
他原本的计划堪称完美。
征兵要求：魔力40，精神力50，有魔导装甲实战经验。这条件一出，筛掉九成九的人不成问题。
再加上他亲手撰写的“宣传标语”——“帝国中央快速机动队，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冒着枪林弹雨获取胜利，留给我们的只有无上荣誉！”
艾伦写下这些的时候，几乎能想象到那些受过精英教育的魔导士们看到这些话时，脸上不屑的表情。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是支炮灰部队，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特快列车吗？
哪个脑子正常的精英魔导士会来送死？
他甚至盘算好了，等个一两个月，就以志愿兵人数严重不足为由，向杰西亚申请延期组建，或者干脆把这破事搅黄。
至少能混上三个月的清闲日子，研究研究一下“七曜魔法的构成原理”，或者去露易丝的公寓蹭几顿饭。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艾伦抓起一把报名表，又无力地放下。
报名者络绎不绝，像是赶集一样涌来。
他那堪称“劝退指南”的标语，不仅没吓跑人，反而像是某种英雄召集令。难道这个世界的人，脑子构造和他想的不一样？
“还是说这里的人都是一群战争疯子？”
“帝国最优秀的部队……真是见鬼了。”艾伦低声咒骂。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群年轻人是没看懂字面意思，还是集体被洗脑了？
他更想不通，那些把部下当宝贝疙瘩的部队长官们，怎么就没人跳出来闹事，指责他挖墙脚，组建这种自杀式袭击小队？
“后勤部那帮老油条也没动静，人事部那些只会盖章的家伙也安静得很，银行那边……哦，对了，奥古斯特大公的资金居然是最快到账，几乎有了三分之的一。”
艾伦揉着太阳穴，和这么多部门打交道，对他这个只想安安静静躺平的穿越者来说，简直是酷刑。
他本以为自己好歹也是个二十一世纪的公司职员，应付这些文书工作应该不在话下。
至少他前世的确很擅长......
结果，就是，他还是太天真了。
这些繁复的表格、申请、调令、以及与各部门之间无穷无尽的公文往来，让他精疲力尽。
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把德莉莎或者露易丝抓来当壮丁。
“不行，不能让她们掺和进来。”艾伦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军队可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潭，他自己陷进来就算了，不能再把她们也拖下水，哪怕只是文书工作。
艾伦的办公室，如今已经彻底沦为了纸张的海洋。
他感觉自己不是帝国少校，倒像是个即将被文献资料活埋的倒霉图书管理员。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水混合的奇特味道，阳光费力地从窗户挤进来，也只能照亮一小片浮动的尘埃。
“下一个。”
艾伦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丝有气无力的沙哑。他面前的桌子上，勉强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用来放置候选人的档案。
一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男人局促地站在桌前，紧张地搓着手。
“报告长官，我，我叫汉斯，以前在东线扛过炮弹……”
艾伦的目光飞快地扫过档案：三十五岁，体能评估勉强合格，魔力感应……十六点。
“汉斯先生，”艾伦放下档案，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是在赶人，“快速机动队对魔导天赋有基本要求。你的勇气值得钦佩，但恐怕……”
汉斯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我明白了，长官。”
送走了又一个不合格者，艾伦重重地叹了口气，抓起桌上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灌了一口。
这已经是今天上午他面试的第二十个候选人了，符合基本条件的，屈指可数。
‘杰西亚这家伙，是打算让我从一群瘸子里面挑将军吗？’艾伦愤愤地想。
“艾伦少校，看来你的工作卓有成效啊。”
熟悉的声音再次在门口响起，艾伦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杰西亚少将如同幽灵般，又一次“恰巧”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身后还跟着一名抱着记录板的参谋。
艾伦连忙起身，“参谋长阁下！”
杰西亚的目光在办公室那略显“整齐”了一些的文件堆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转向艾伦，“初步的人员筛选进行得如何了？你要知道，时间不等人。
“国防战略研究局那边，关于新式演算宝珠的初步量产型号已经下线，稳定性……嗯，他们声称有了‘显着提升’。”
艾伦心中一凛。
新式演算宝珠，不就是他那“时之瞳”的劣化删减版吗？连丹塔利欧都对其稳定性感到不满意，现在杰西亚居然想让他的第一大队首批实装？
“阁下，关于新式演算宝珠，”艾伦斟酌着词句，试图进行最后的挣扎，“我们是否应该……进行更长时间的环境测试？”
“毕竟，战场上任何一点不确定因素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您也不希望我的部队打到一半，全员因为武器问题而坠机吧？”
“艾伦少校，”杰西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帝国目前的局势，不允许我们有‘更长时间’。”
“第一大队，作为精英中的精英，理应承担起这份风险与荣耀。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那些能够通过你筛选的士兵。”
‘相信个屁！你是想让我们当小白鼠！’艾伦在心中咆哮，脸上却只能挤出坚毅的神情，“是！下官明白！第一大队绝不会辜负帝国的期望！”
杰西亚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尽快完成人员遴选，第一批体能与基础魔导适应性测试，一周后在西郊第三训练场进行。我希望看到一份令人满意的名单。”
说完，杰西亚便带着参谋离开了，留下艾伦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感觉压力又增加了几吨。
就在他对着一份格式错误百出的“装备需求申请单”头痛欲裂时，眼前忽然光线明亮了许多。
办公室的景象开始扭曲、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一世纪那间熟悉的、灯光明亮的办公室。
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报告，眉头紧锁。
“质管部的报告，这个月的生产合格率为什么又下降了三个百分点？还有这个格式，我强调过多少次，要用公司统一的模板！”
艾伦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对面那个低着头的下属。“你，质管部的负责人，解释一下，为什么屡教不改？”
他正要开始他惯常的训斥，却猛然发现，眼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负责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穿着制式军装，扎着利落高马尾的银灰色头发少女。
少女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怯生生地递了过来。“艾伦少校……这是我整理的……关于第三批募兵魔导术式测验的初步数据……”
“请过目！”
“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