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艳向案桌后的姜县令,深深道了个万福,这才开口说道:
“那还是在三年前,不知为什么父母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时还能听到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哭泣声音,这使我十分害怕和惊慌,便在晚上,悄悄来到父母屋外,想偷听到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事、祸事,竟让父母如此忧愁和苦恼。
只听到母亲对父亲哭泣着说道:‘实在不行,就将那块地转让给他们吧。’
而父亲杨明诚则说:‘那是祖上留下来的,绝不能在自己手里弄丢了,而且下面发现的铁矿,值钱得很。’
母亲说:‘再值钱,对我们而言,如无力开发,也是无用,还是保全家人性命要紧。’
父亲又说:‘绝对不成,他们欺人太甚,别说是发现了下面有铁矿,就算是一块荒地,也值五、六千两银子,可他们才出五百两,这不是明抢嘛。’
母亲绝望地说道:‘可是咱们惹不起戴、陈、汪三大家族啊。’
父亲气恼无比地说:‘难道他们还敢不顾王法,杀人放火不成。’”
杨艳说到这儿,抬手抺了一下秀脸上的泪水,接着陈述着:
“还真让父亲说着了。只是相反,三大家族根本就不在意国法律例。
不久,就有一些泼皮无赖,天天在杨家门前闹事,搞得鸡飞狗跳,邻里远避,还公开叫嚷,除非答应了三大家族的要求,否则,你们杨家从此再无宁日。
母亲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病倒在床上,没支撑几天,就告别了人世。
可三大家族并未就此罢手。他们还派人传来话:如还不同意出让,便灭了杨家满门,到那时无需花一两银子,便可到手整个矿区。
后来,在一天深夜,杨家果然就起了火,整个宅院内,竟然有七八个燃火点,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
父亲及家人共计一十六口,全部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幸好我身轻体快,从大火中冲出,逃到刚刚成婚不久的哥哥杨聪家。可还没喘口气,就有人追杀了过来。
我和哥哥只得远离家乡,四处流浪,以躲避追杀。
最后在帝都,被叶公子收留。”
说完,杨艳已哭成了个泪人。
姜固也被杨家遭受的惨剧悲愤不已,眉头蹙出个大大的川字。但他沉默片刻,却突然问道:
“家族遭遇如此惨祸,为何当时不报官,还未向别人说出,就是对自己的亲哥哥也是守口如瓶?”
杨艳并没怎么停顿,就回答道:
“事发时,只想着逃命,根本顾及不到其他。后来有几次想告诉哥哥,父母说的这些话,可又怕他不顾一切,要回到安谷为父母家人报仇,那可就是鸡蛋往石头上碰,我们这两条小命都保不住。在逃亡的路上,不仅见不到一个熟人,还怕遇到熟人,也是无人可以倾诉。
大约是在事发后的半年后,我们兄妹流浪到了帝都,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叶公子所收留。可公子与我杨家的灭门之灾,没有半点关系,还是个只知做生意的商人,告诉公子也帮不上忙,无任何意义。所以没说。
昨晚,无意间听到哥哥和叶公子在谈论发生在安谷的几件大事,才知陈家死在青草坡许多人,戴家又有十多人死在了墙外的地道中。这一定是对他们做恶多端的惩罚,遭到了天谴,也是老天爷在为我杨家报仇。
在兴奋之余,这才没忍住,将往事说了出来。
这不,今天一大早,就被叶公子带来,拜见县老爷您了。”
姜固听得是满脸凝重。他并非对杨艳所述有什么怀疑,回想起来,当年确实接到过这起火灾的奏报,也知烧死了十多人。只因下面的官差已定性为非刑事案件,便没有细查。
此时他心里联想到的是,去年,戴、陈、汪三大家族家主短时间内先后意外死亡,极可能与杨家火灾、与这铁矿归属有关。
是什么神秘人物或势力对三家出的手?是这姑娘吗,她就是有心,也无力,绝不可能。
就算她现在是在撒谎,早已将实情告诉了自己的哥哥,甚至告诉了这个远在帝都的年轻富商,可他也没有这种心愿和能力,更没有机会和条件,做下如此惊天大案呀。
难道真是三大家族的所作所为触犯了天条,受到了天谴?
叶鸣在旁,一直没有插话,心里却是感叹不已。这丫头,说得是声泪俱下,真实感人,比自己教她的,还要好出许多。
当然,她说的都是事实,无需编造,只是隐去了些环节,如当时就告诉自己,杨家所遭遇的惨绝人寰的灾祸,有人将戴无双的人头送到了其父母的祭台上等等......。
叶鸣觉着差不多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便长长叹息了一声,果然将姜固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叶公子似有话说?”
叶鸣这才开口说道:
“我现在真为自己的草率决定有些后悔了,当初,听杨家兄妹说,他家有块祖传荒地,下面探测到了铁矿。
便想着投入几十万两银子,与他们合股,建一个可长远收益的产业,同时也为这对孤苦无依的兄妹提供一个今后生存的依靠。
哪曾想竟还有这么多当地富豪觊觎着这铁矿。强龙不压地头蛇,对于我这个外来者,这铁矿完全就是块烫手山芋。
可已经投入了四十多万两银子。唉......!”
随后叶鸣牙关一咬,说道:
“要是有人愿意接,就算赔点银子,我也要将这铁矿转让出手了。”
姜固一听就急了,赶忙开口:
“叶公子切不可因此就...就放弃......。”
“放弃又如何,我可不想将自己陷在这充满危险的环境中,天天提心吊胆,无法入眠。
种种迹象表明,有许多人或势力,一直盯着这铁矿,从杨家差点被灭门,到挖这条地道,再到有人潜入别院进行绑架,甚至可以说是谋杀,都是为了夺得这铁矿。
对我叶鸣而言,说是铁矿,还不如说是一个大大的祸坑更贴切些。
我叶鸣要是再守着它不放,保不准哪天就将自己的性命都赔在里面了。”
姜固诚意十足地安慰道:
“叶公子担心得确有道理,但那是过去,今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公子是知道的,三大家族,戴家多人已死在地道中,前不久陈家三十多人殒命于青草坡。”
说到这里,姜固将声音放小了点,贴在叶鸣耳边,说道:
“前些天,汪家在家主汪大杰的安排带领下,举家离开了安谷,不知所踪。昨晚接到州府传下来的消息,汪家众人出了安谷县境,但行至四百多里外的一处偏远荒芜之地时,遭遇到了山匪打劫,那个汪大杰被匪徒所杀,其余人也四下逃散了。
如此一来,觊觎铁矿的死的死,逃的逃,从此矿区再无风险。
还有,叶公子可能还不知道,早在去年,三家原任家主先后毙命,估计也与这铁矿有关。
唉,不知是受到了天谴,还是有什么人间神秘力量,实在看不过他们的恶行,出手予以惩罚。
本人这个安谷父母官,真是难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