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戴府与往日一样,下人们早早起来,做饭的做饭,清理院落的,拿着扫帚在四下里不停地扫着,各房的使唤丫头,将主人夜里的排泄倒掉,再将洗漱用的清水端进房内。总之,是各忙各的,一切井然有序。
唯有管家戴宗礼,心里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家主昨晚召集部分人前来议事时,就很是异常。过去,总是简要讲明所议之事后,再让自己去通知有关人员前来。可这次,不仅没有明言所议事项,还严令自己不得将此事让府中他人知晓。
就是家主深夜带人出府,也没告知府中任何人,自己还是碰巧从窗户向外观望时看到的。
在戴宗礼看来,这也正常。有些机密事,自己这个管家,虽姓戴,但却是远支,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本就无权知道,而且一直以来,自己也不想知道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可是,家主和这么多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就有点太过诡异了。他们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自己作为戴府管家,可能不知,可以搅进去,但却不能不思考。
在三大家族之一的汪府,汪大杰也是坐卧不安。
昨晚专门负责监视戴府的家族密探来报,说戴家主带十多人,深夜出府,直奔矿区去了。
汪大杰心中一阵冷笑,果然如自己所料,戴成双这只老狐狸,终于忍不住,要对逃生回来的杨聪和那个叶鸣再次出手了。
自己只做壁上观,看戏好了。
可天亮后,又接到报告,内容却是让汪大杰惊魂不已。
一是说戴家主一干人,从昨晚出府后,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回来。二是矿区内传出消息,说昨晚整个矿区,包括生活区、采石区和炼炉区,均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异常动静,更没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
“戴成双你这个老废物,一整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他妈的在干什么,难道带着这么多人去逛窑子了?”
骂归骂,汪大杰还是派人去铁矿生活区,对东墙外那个地道口的周边地域,进行了大范围搜索和详细观察,可一切照旧,没有任何与往日不同的地点和物件。
真他妈的见鬼了,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戴成双这个老毕登,到底跑哪里去了?!
就这样,三天转眼就过去了,家主及那一干人,还是杳无音信,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似的。
整个戴府,因此早已乱做一团。
主母戴韩氏,虽说相公与长子都不见了,但还算能沉得住气,因为她深知自己的相公是个心机深沉,遇事冷静的人,绝不会做出什么没把握的事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但失踪的可不止是家主和少家主,其他失踪者的家眷和亲人,可就慌了神,有的四处打探寻找,有的还声言要报官,让官府出差衙查找。
甚至有的旁支,将怒气发在了戴韩氏身上。在他们看来,人是家主戴成双召去议事并带出了府,现在人没了,家主一脉却不着急。
这下,作为主母的戴韩氏再也坐不住了,你们只没了一个子嗣,而我却是夫、子尽失。报官就报官,就算牵扯出其他事端来,也顾不得了。
县令姜固,因将陈府上下三十余口青草坡被杀,定性为陈家与安谷境外江湖势力争斗所致,再加上暗中运作,花费了不少的银子,总算躲过一劫,没有被罢官免职。
可还没等他舒缓口气,戴家人就闹到了县衙,其中有戴成双的正室夫人戴韩氏,戴成双的两位堂弟,戴府大管家戴宗礼,还有两名失踪保镖的家属。
还没等戴家人七嘴八舌地将情况讲述完,姜固已是又惊又恼又着急。
陈家三十多人死于非命,这一震动全县,惊动州府,甚至帝都也已知晓的血案,还没有彻底了结。
现在戴家又有十多人失踪不见。
自己这个做父母官的,怎么就这么倒霉,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自己现在就是磕头上香,祈求宽恕,都不知该去哪座寺庙。
但姜固毕竟为官多年,视野和格局要大些,特别是作为县令,已习惯于着眼安谷全境,思考遇到的问题。
去年,安谷戴、陈、汪三大家族的首脑,分别死于非命,刚刚换了一茬家主,现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收割。
而且陈家几近于被灭门。现在戴家,包括家主在内,又有十多人消失了;到现在已有四天了,大概率已不在人世。
短时间内,三大家族频频遭遇劫难,要说是纯属巧合,相互间没有关联,别人可以说,也可以信,但自己却是不信。
唉......。也不知三家做出了什么违天恶地的坏事,要惩罚他们的,或是上天,或是某个异常强大的势力,绝对是自己这个小县令招惹不起的。要侦破这一系列大案,抓获人犯,连想都不能想,更别说去干了。
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装傻充愣。
“你们来县衙,向本县令如此陈述,不知有何诉求?戴家主与本官也算是至交好友,想要县府为你们做点什么,尽可说出。”
戴韩氏开口说道:
“恳请大老爷派出些官差,设法寻找到我家家主等人。”
戴成双的一位堂弟,马上就抢过了话头,急吼吼说道:
“要立案,要动用一切力量,马上进行彻查,时间拖得越久,他们面临着的死亡危险就越大。”
这位堂弟因为自己的儿子也在其中,真是急眼了,竟对着县老爷,大喊大叫起来。
姜固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微笑着,轻轻揺了下头,这才说道:
“你们说,是戴家主将其他人召集到一块的?”
“是的,是家主让小老儿去通知的各位。”管家回答道。
“戴家主是在辰时带领众人主动离开了戴府?”
“是的,这也是小老儿,无意间向窗外观望,亲眼看到家主率众出了府门。”
“没有受到别的什么人强迫?”
老管家赶忙揺头:“没有,当时没有一个外人。”
姜固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戴家主在傍晚召集主要家人一同议事,而且议了近两个时辰,想必是碰到了十分重大紧急的事务。”
众人点头。
“随后在辰时带领大家离开了家,这说明,事情确实紧急,必须连夜出发,才能赶到所去的地方。
而且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外在的威胁和强迫。”
大家又不住地点头,以表达对姜县令分析的赞同之意。
“好啦,他们出府已有四天,这确实有点反常,但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他们要去的地方在数百里之外,所办的事又十分费时,四天未归也就合情合理了。”
接下来,姜固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在这情况下,我们就报案、立案,并派出大量差官衙役四处调查寻找,戴家可是安谷县一等一的大家族,戴家出了事,必将引发人们的猜测和议论,说什么的都会有。
要是戴家主及众人真是外出办事去了,那办完了事,平安归来了,这可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恐怕三五年内,人们都会不时提起戴家这一乌龙事件。”
“这......。”戴家所有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戴韩氏,微微有些发愣,小声问道:
“那您的意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