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结束了。
然而那一长串的解释中，包含着太多超出哈利理解范畴的事情。
远处的猫头鹰棚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啼鸣，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将宁嚣的白发镀上一层银辉，他在那片银辉里几乎透明，仿佛下一瞬就会被风吹散，连影子都不剩。
可他已经被“缝合”在这个时空了，再也无法离开，是不是？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是宁嚣率先打破寂静：“所以，哈利，那不是什么预言梦——那些事不会发生，永远不会。”
“我懂了。”哈利下意识地点头，手却攥的越发紧，“不是什么预言梦，不需要过度担心，我记住了……”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你以后都属于这儿。”
话刚出口，哈利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急急忙忙地补救，语速快得像要把那句话生吞回去：“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你一定很想回去吧？但现在，你被困在这儿了……”
他的声音忽然被夜色掐断，剩下的半截卡在齿缝里，变成一声压抑的、钝重的哽咽。
月光太亮，太无情，将他心底那点隐秘的、因对方留下而产生的庆幸，照得无所遁形。
宁嚣看着惴惴不安的哈利有点无奈，他当然看得出哈利对自己会待在这儿而欣喜：“哦，我没有那么想，别做多余的解释，好吗？至于回去的事儿，别担心我，还记得那些神秘的东方魔法，我能回去。”
这句安慰没什么用，哈利的表情变得更接近哭了：“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都认识能修补整个世界时间的神了，是不是打算一毕业就走？”
“不，哈利。” 他试图让语气轻松些，但失败了，听起来更像是一种疲惫的安抚，“我会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到那时候。时间跳跃对我没好处，我再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宁嚣拍了拍哈利，示意哈利放开手。
一股莫名的烦躁开始在宁嚣心底滋生、蔓延。为了让哈利彻底摆脱那所谓的“预言梦”的阴影，他已经将能说的、不能说的，连同自己的来历都和盘托出！
那只是为了让他不再活在恐惧里，不是为了让他把担忧的焦点转移到自己身上！
难道连这个也需要掰开揉碎了再解释一遍？宁嚣的嘴唇微微颤动，最终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想家吗？是的，但那并非此刻就要抛下一切、撕裂时空去实现的冲动。
宁嚣嘴张开了又闭上，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下台阶，走向霍格沃茨灯火通明的入口，只有空洞的脚步声在古老的石壁上孤独地回响，敲打着凝滞的空气。
昏暗的地下走廊里，火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跃动的火光中，宁嚣的余光瞥见哈利正无意识地、近乎自虐般用力揪着自己的袖口，那双绿眼睛里的不安和关切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沉淀得更加浓重，几乎要满溢出来，像无声的质问。
宁嚣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烫了一下，又像是被那固执的关心捆缚得喘不过气。他猛地停下脚步，背对着哈利，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生硬：
“我习惯了。我离家很早，八岁以后，就经常独自长时间出门。”
哈利被他突然的停顿和冰冷的语调钉在原地，下意识地问：“八岁？你的……长辈呢？他们怎么能放心一个八岁的小孩到处跑？” 声音里是纯粹的困惑和不解。
宁嚣霍然转身，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格外森冷。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割开空气：
“因为那时候发生了件事，证明了我可以。听着哈利，” 他直视着哈利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将人刺穿，“我不需要你的过度关心，也不想和人讨论我的私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将界限划得分明：
“这些都与你无关。”
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和明确的拒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哈利彻底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宁嚣猛地转身，黑色的长袍在走廊拐角处决绝地一闪，彻底消失在昏暗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