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容祁一脸疑惑。
结果还没等他问出一句，就看到萧景翊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板指，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缓缓吐出几个字，“太子应该知道，现在只有朕能护住她。”
萧容祁心里咯噔一下，额角突突直跳。
他盯着萧景翊那张看不出喜怒的脸，内心越发疑惑不安。
什么叫只有陛下能护住她？
陛下要怎么护？
萧景翊见他不说话，微微俯身，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晦暗，慢悠悠地开口，“怎么？不明白？太子如此愚钝，倒是让朕失望了。”
萧容祁呼吸一沉，对上萧景翊似笑非笑的眼神，声音暗哑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太子当真不知？”萧景翊站在萧容祁身前，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沈怀昭乃沈家庶女，无母家撑腰，在这风波诡谲的宫廷之中，仅凭你太子之位，护得住几时？”
“但若入宫为妃......”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萧容祁瞳孔骤缩，“入浣衣局受罚那些事，自然不会落在她身上。”
入宫为妃！
萧景翊的话犹如一记重捶，狠狠砸在萧容祁的心间。
萧容祁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
“陛...陛下，这是何意？”
声音中透着慌乱，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怎么可能？
“陛下，她乃臣之发妻，怎可入宫为妃？”萧容祁的声音虽有些颤抖，却仍强装镇定，“臣曾与她起誓，今生今世，生死相依，如今陛下强行将她纳入后宫，这誓言便成了笑话。”
“誓言？”萧景翊冷笑一声，目光如炬，直视着萧容祁，“在这皇家，情爱是最无用的东西，不知太子是否还记得当初对太子妃的誓言？如今不过是嫌弃太子妃面容丑陋，身材臃肿，这山盟海誓倒成了笑话，难不成要等天下人都看你食言，才知金口玉言不过是戏台上的唱词？”
萧容祁听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旁人皆以为他厌恶太子妃沈宜肥胖丑陋，只有他自己清楚，真正令他脊背发凉的，是她藏在脂粉下深不见底的心机。
这么多年，他始终忘不了母妃寝殿冲天的火光。
后宫的尔虞我诈，似深潭暗流翻涌。
他一心渴求的，是那位眼眸澄澈的女子，没有权谋算计，亦无需防备背叛欺瞒，只要她心中盛着的，是对他毫无保留的真诚与炽热的爱意，可陛下竟要做出如此荒唐的安排。
萧景翊每一字每一句，都似锋利的刀，剜进萧容祁的心里。
“陛下非要如此吗？”他的声音沙哑暗沉，像是被砂石打磨过一般，“是要让嫋嫋背上不忠不贞的骂名？还是想让臣沦为天下的笑柄？”
“朕自然会给你体面。”萧景翊微微顿了顿，似在压抑心中的些许波澜，“对外可称沈侧妃统摄东宫失德，罚入浣衣局思过，只不过那浣衣局潮湿阴冷，她本就体弱，不出半月便染上风寒殁了，到时候朕会寻个与她七分相似的女子，就说是安远侯府的嫡次女，如此名正言顺接入宫来，既堵了悠悠众口，又全了太子颜面，如何？”
“陛下，万万不可！”
萧容祁猛地将额头磕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一下又一下，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
“沈怀昭乃臣之发妻，此生此世，臣心中唯有她一人，再容不下旁人分毫，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他的额头已经见血，却浑然不觉。
萧景翊声调毫无波澜，“朕是在告知于你，不是在与你商议。”
他微微眯起眼睛。
“朕能给沈怀昭的，是你永远都给不了的尊荣。”
“若太子执意阻拦，朕会让你看到，你一心守护的心爱之人，将在浣衣局被活活折磨至死。”
“那些粗使婆子的棍棒，刺骨的皂角水，还有暗无天日的每一日.....”他故意拖长尾音，“你说，她一介弱女子能撑得过几日？”
萧景翊的威胁如同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萧容祁脆弱的心里。
萧容祁瞳孔剧烈收缩，眸色如黑夜般深沉。
他失聪一般，对萧景翊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机械的磕头，额头与金砖相撞的闷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鲜血顺着眉骨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却冲刷不掉他心底的剧痛。
沈怀昭是他的挚爱，是他的妻子，他们彼此相爱。
在陛下要他以监军身份前往漠城时，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想她会如何独自面对困境，想她或许会愿意跟他一同离开，可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会是朱墙内的那座金丝牢笼。
一旦踏入宫门，她便成了帝王掌中的玩物，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往日的恩爱缠绵都将化为泡影。
他的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紧，脑海中不断浮现跟她的点点滴滴。
她刚来东宫时，为了帮太子妃寻药，无意间跌落他怀里，那股苦艾香混着少女的温热瞬间悸动了他的心，还有她送他的香囊，虽然针脚歪歪扭扭却满是爱意，直到后来，她不顾性命为他挡箭，他才知自己有多怕失去她。
可如今，那些温暖都要被帝王无情捏碎。
“陛下君夺臣妻，就不怕千夫所指吗？”
萧容祁眼神愤恨，直视帝王。
“威胁朕？”
“你可以试试是朕先千夫所指，还是沈怀昭先命丧浣衣局。”
萧容祁怔愣在原地。
雨声震耳欲聋，他盯着帝王眼中的疯狂，终于明白这场交易他从来没有选择。
“陛下恕罪！”
萧容祁咬紧牙关，试图在剧痛中找回一丝清醒，他抬眸望着萧景翊，可此刻，那双被沈怀昭说像星星闪亮的眼睛，早已失去光彩，只剩下浓稠如墨的绝望。
“身为太子，应该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朕刚才已命人将她送回东宫，等太子休妻，启程漠城之后，朕自会来接她。”
萧容祁听闻，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懂了！
陛下绝对是蓄谋已久。
什么浣衣局，什么失德，全都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