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沉沉压在东宫之上。
月歆宫。
侧妃苏婉儿斜倚在软榻上,发间金步摇随着急促呼吸轻轻晃动,映得她那张盛怒的脸愈发狰狞。
她眸色越来越深,尖锐的指甲攥入手心里,想起白日里太子居然要求她将宫权令牌交换回去,顿时愤怒地抓起匣子里的翡翠簪子,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脆响,翡翠镯子四分五裂。
素锦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见状,急忙上前劝慰道,“娘娘息怒!今日之事确实是太子殿下太过偏心,让您受委屈了!”
苏婉儿咬着牙,眼眶通红。
她当然知道自己委屈,自太子将宫权交予她代为掌管,她尽心竭力操持内务,将东宫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内外皆是一派和谐景象。
就连太子妃沈宜都对她客气了几分。
本以为可以博得太子欢心,却不想他的眼里只有沈怀昭,不但跪请陛下赐婚,甚至为了讨好她,要没收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宫权。
苏婉儿面色难看,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明明离太子妃的位置只差一步,却被沈怀昭横插一脚,让她先得了太子殿下的宠爱,如今连宫中如此重要的宴会都有了参加的资格。
而她呢?
只能孤零零地留在月歆宫,被宫人耻笑。
凭什么?
一个身份卑微的沈家庶女,就因为救了太子一命,就能轻易夺走太子的心,还得到了连太子妃沈宜都不曾有的恩宠。
她不甘心。
结果不应该是这样的。
“娘娘。”素锦偷偷观察她的神色,为她呈上一杯热茶,“娘娘还是别生气了,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居然会被一个庶女迷了眼。”
她瞄了眼苏婉儿发红的眼眶,压低声音道,“沈侧妃不过是仗着救命之恩狐假虎威,等殿下的新鲜劲儿过了......”
“新鲜劲儿?”苏婉儿冷笑一声,声音尖锐刺耳,“如今太子连宫中重要的宴会都要带着她,还让她面见陛下,风光无限,这让本宫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还妄图夺走我手上的宫权!”
“说什么不想让我太过劳累!”
“都是借口!”
想到太子看沈怀昭时那温柔的眼神,她的指甲几乎要将掌心掐出血来,突然站起身,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绣凳,“一个出身低微,心机深沉的庶女,凭什么在东宫耀武扬威?凭什么?”
苏婉儿仿佛被气得不轻,又难消怒火。
素锦看着她怒不可遏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凑到苏婉儿耳边,轻声道,“娘娘,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
“什么?让我给沈怀昭下毒?”苏婉儿猛地转头,眼中闪过寒光,抄起手边的茶盏砸过去,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素锦的裙裾上,疼得她闷哼一声,却不敢躲闪。
“你这贱婢,谁给你出的主意,怂恿本宫下毒?”苏婉儿居高临下地看着俯低身子的素锦,“你想害死本宫是不是?”
“奴婢没有。”素锦扑通一声跪下来,“奴婢只认娘娘一个主子,断不会陷害娘娘,只是今日实在是看不下去,才会出此主意。”
她抬起头,脸上挂满泪水,“奴婢想着,沈侧妃表面纯良,实则心机满满,万一在殿下面前说了什么,污蔑娘娘,那娘娘以后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娘娘,奴婢这都是为您着想啊!”
苏婉儿盯着素锦,神色阴晴不定。
不得不说,素锦的话戳中了她的心思。
沈怀昭的确不像沈宜那么好对付,若不趁早除去,等她坐稳了掌宫之位,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自己。
“宫中嫔妃的每日用膳都有专人记录备查,但凡出了事,很快就能找到问题所在。”苏婉儿冷哼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要如何下毒?”
素锦眼神闪烁,往前膝行半步,恭敬说道,“娘娘,奴婢曾听说过一味药,叫“牵机散”,无色无味,发作时却似染上风寒,连太医都难以察觉。”
“只要将此药掺在食物里,不出三日,对方必将暴毙而亡。”
“好一个无色无味,连太医都难以察觉。”苏婉儿眯起眼睛,质问道,“本宫倒是好奇,你一个宫女怎会对此种药物知道的如此清楚?难不成是受谁指使?”
“娘娘明鉴!”素锦又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奴婢的远房表哥在太医院当差,曾听他酒后提过这药,奴婢也是为了娘娘,才将这事儿记在心里!”
她慌忙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狰狞的疤痕,“娘娘可还曾记得,当初您刚入宫时,太子妃娘娘借机为难您,还让身边的丫鬟责打奴婢,是您不顾一切救了奴婢,奴婢这条命,早该是娘娘您的!”
苏婉儿盯着那道疤痕,眉头紧皱。
记忆中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素锦手臂上有这么一道疤痕。
不过此刻她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自然没想那么多。
继续问道,“那要如何才能得到这无色无味的牵机散?”
素锦适时开口,“牵机散药理特殊,宫中必定没有,只能从宫外下手。”
“从宫外下手……”苏婉儿摩挲着护甲,眼底闪过狠厉,“你可有办法?”
素锦眼神闪烁,压低声音,“城西听雨阁的掌柜,是奴婢表哥的结拜兄弟,他手上便有此药,奴婢听说沈侧妃三日后要去慈恩寺上香祈福,只要娘娘派人.....”
她顿了顿,“但在这之前,娘娘必须先在宫外找一个信得过的人。”
寝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芯爆裂的“噼啪”声。
苏婉儿站起身,眉头紧蹙。
给太子最宠爱的妃子下药,无异于在刀尖上舔血,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这件事又不能被父亲苏太傅知道,要不然以他愚忠的性子,第一时间就带着她领罪去了。
可要在宫外找一个信得过的人,谈何容易.....
突然,苏婉儿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问了一句,“素锦,你可知他现在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