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太子向来不是冲动之人，如今这般坚持，想来对这沈怀昭确有几分真心。
但皇室婚姻，又岂是儿女情长那么简单。
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此事朕需再斟酌一番，你且先退下。”
萧容祁不为所动。
他心中明白，陛下口中的斟酌，实际上不过是缓兵之计，若今日不能求得赐婚，对于毫无身世背景的沈怀昭而言，最终只会落得一个下场。
被污蔑为蛊惑太子。
然后，被赐死。
一旦如此，他们之间便再无可能。
她是他的挚爱，是他心中最在意之人。
他满心期许，想要与她长相厮守，做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眷侣。
可陛下一生驰骋沙场，满心皆为家国大事，冷酷无情，又怎会知晓沈怀昭在他心中的分量？
沈怀昭是愿为他舍弃性命之人，在他以为自己终获一份纯粹真挚的爱情，且愿意奉献自己的真心时，却要因为这所谓的身世与容貌，亲手毁掉这一切！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陛下！臣心意已决，还望陛下成全。”
萧容祁语气坚定，额头再次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声响。
鲜血金砖之上，绽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简直胡闹！”萧景翊神色冷峻，怒声斥责道，“身为太子，理当以大局为重，万不可沉溺于儿女情长。今日你这般违抗朕的命令，他日莫非要与朕为敌不成？”
萧容祁一愣，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他缓缓抬起头，额头上渗出鲜血，模样有些狼狈，可眼神坚定，直直望着御座上的萧景翊，再次开口，“臣别无他求，只求陛下赐婚，将沈怀昭赐予臣为侧妃。”
“否则臣便长跪不起。”
萧容祁态度坚如磐石，哪怕额头鲜血淋漓，身躯摇摇欲坠，亦不肯有丝毫动摇。
萧景翊听闻，鼻腔中轻哼一声，带着几分轻蔑与不屑。
不明白太子此番深情到底从何而来。
之前还对太子妃沈宜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转眼却又对沈怀昭一片真心，这感情变得当真是太快了。
旋即不再理会跪地哀求的萧容祁，继续处理手上堆积如山的奏折。
时间悄无声息的溜走。
萧容祁双腿跪地，早已红肿青紫，麻木不堪。
太监赵成业拱手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只能偷偷给身后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宫人见状，悄然退下。
随后拿来一个蒲团。
许久之后。
萧景翊抬眸瞥了一眼沙漏，见已过去快两个时辰。
而萧容祁依旧跪在那里。
他只觉心中烦闷，放下手中朱笔，面无表情地说道，“罢了，既然太子如此坚持，那朕便成全了你，三日后大婚，未免朝臣异议，免去一切宫廷礼仪。”
萧容祁猛地抬头。
那眼神之中，既有欣喜之色，又隐隐透着一丝遗憾。
欣喜的是，自己终于能够娶到心爱的女子，遗憾的是，不能给她应有的荣耀与风光。
不过他的嫋嫋向来懂事，想必一定会理解他。
萧容祁踉跄着起身，双腿因长时间跪地而绵软无力，不住地颤抖。
身旁的太监赶忙上前搀扶，被他拒绝。
他稳住身形，恭敬行礼，“臣谢陛下成全。”
萧景翊并未多言。
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萧容祁自威严庄重的乾清宫步出，脚步虚浮，心中却满是喜悦，现在他竟暗自期望回芳菲苑的路能短些，能早点将陛下赐婚的消息告知沈怀昭。
候在门口的太监李忠，瞧见太子额头尚未愈合的伤口，以及他一瘸一拐的狼狈模样，大惊失色。
匆忙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要跟陛下商讨政务。
难道是说错什么话，被陛下责罚了？
可太子脸上，为什么又是一副欣喜愉悦的表情？
李忠满脸疑惑和担忧，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萧容祁，将他扶上轿辇。
萧容祁坐下，声音难掩欣喜，“嫋嫋今日在何处？”
李忠低着头，“回殿下，沈姑娘今日在芳菲苑，未曾出门。”
“带孤去见她。”
“是，殿下。”
她若是知晓陛下赐婚这件事，定然会跟他一样满心喜悦。
......
芳菲苑。
沈怀昭此刻正躺在院中躺椅上，看绿竹侍弄院子里的花草。
屋外传来动静。
紧接着，太子萧容祁疾步从门外进来，轻轻唤了她一声，“嫋嫋。”
沈怀昭起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紧紧拥住。
这突如起来的拥抱让她愣了一下，手中团扇悄然落地。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
隐隐透着喜悦，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得以释放，“.....太好了嫋嫋，陛下已经答应赐婚，三日后，嫋嫋便是孤的侧妃了。”
赐婚？
听到这个消息，沈怀昭也有那么一瞬的怔愣。
“真的吗？”少女怔怔地从男人怀里抬起头来，眼神茫然，“嫋嫋可以嫁给殿下吗？”
“那是自然，孤又怎么会骗你。”
听闻，少女面露羞涩，随即又紧皱眉头，“那殿下额头上的伤？”
“无妨。”萧容祁眼眸带笑，微微抬起下颚，语气里带着一丝身为储君的傲气，“孤请陛下赐婚，自然是要诚心些，这点伤不算什么。”
下一瞬，他的手忽然被少女的掌心轻轻覆住。
那柔软的小手带着一丝温暖，隔着肌肤缓缓传来，让他不由地一愣。
“殿下真傻。”少女微微仰头，看着萧容祁，眼眶泛红，“嫋嫋不求名分，只愿陪在殿下身边，殿下何必为了嫋嫋这般冲动？”
一边说着，一边轻触伤口边缘。
随后，拿起手中帕子，轻轻帮他擦拭掉血迹，目光专注而心疼，仿佛伤在他身，却痛在她心。
萧容祁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一瞬间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满脑子都是她即将要嫁给他为妻的喜悦和期待。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一双纤细的小手环住，继而唇上传来一阵微凉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