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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长宁仰头看“顾宅”二字,顾长晏在敲门。
门房开了门,两人简单聊了几句,顾长晏递给他一包吃食。
大门没有关,也不知为什么。
温长宁直接走进去。
他没想到这位一看官品就很高的官员是住在这样相对小的地方,一路深进,没看见一个下人。
过正院,顾长晏推开门扉,温长宁越过他的背影看到里面的陈设,整个人怔住了。
事到如今,他居然怕了,怕到根本不敢暴露自己。
里面那分明是现代的装修陈设。
这道门也没有关,顾长晏在玄关处换好鞋,一言不发将买的东西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洗过手后回来坐下。
徒留,温长宁站在门口。
这一次,他竟不想踩脏了里面洁净明亮的地板。
手上拆包装的动作不停,顾长晏突然出声道:“进来吧长宁,那有一双新拖鞋。”
温长宁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在诈他。
事实上,顾长晏每天回到自己的住处都会叫一遍温长宁的名字。
一年过去了,不算温长宁没有穿越的可能,他已经有九成把握温长宁没有前世记忆了。
否则那么爱他的缘生不可能不来找他,一如他爱他。
剩下一成是温长宁出事了,这种猜测顾长晏只敢压到一成,不能再多,哪怕成真就成百分百了。
在空无一人的室内,独独带着前世记忆的青年涩然道:“我这两日总觉得你在我身边看着我,难道又是我的错觉吗?”
门口的温长宁久久无言。
顾长晏视线变得越来越迷模糊,他睁大眼看着眼前的吃食,嘴里道:
“长宁,若是你真的在这里,听到了我说的话,若是你如今不信任我,不想和我说话……可不可以只告诉我一声,你没事?”
还是没忍住,一滴泪落了下来,顾长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可能已经习惯了。
“我有前世的记忆,所以,”顾长晏顿了顿,压抑着喉间的酸涩道:“我很想你啊……”
脸上再次出现湿润的感觉,温长宁伸手一摸,又是眼泪。
太奇怪了。
真是太奇怪了。
每次遇见这个人,他都会哭。
那边,顾长晏还是“自说自话”:“长宁,你总要信任自己吧,前世你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你的家人,你家乡的制度。上辈子我有玉佩,我们曾经……亲密无间啊……”
说到最后,他还是哽咽到说不下去了,泪水彻底模糊了他的视线。
这一世他分明没有见过温长宁,却被这份爱意折磨的快疯了。
可是,每回想到前世在一起的记忆,最先暴露出来的还是笑意,然后才是今世现实的苦涩,从此心情变得忽上忽下,心脏被摔摔打打,很疼。
“别哭……”
忽然,一道记忆中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声音从心间掠过。
顾长晏怔住了,呼吸都变轻了,很怕惊扰到这个可能一触即碎的美梦。
脸上传来柔软的触感,眼泪被人轻轻拭去。
不知何时,温长宁已经换上大小正合适的拖鞋来到了顾长晏的身边。
目光落在顾长晏通红的眼眶上时像心脏被烫了一下,温长宁却没有移开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难过。
可能,前世他们真的亲密无间。
这种心疼的感觉促使着温长宁弯下腰,伸手为这个他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俊美男子擦拭眼泪。
只有在这种时候,温长宁才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情想什么美人梨花带雨。
他只想让这个人别哭了。
“别哭……”
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称呼面前这个青年。
良久,顾长晏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问:“是你吗,长宁?”
短短几个字里还夹着哭腔。
在前世晚年的时候,只有唤长宁,温长宁才会有回应。
老年的温长宁记忆衰退严重,在最后甚至忘记了缘生是谁。
那时的他可能忘记了自己身在大祈,在有一次顾长晏带着他在大街闲逛时,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他甚至喊出了“人民万岁”的话来。
他笑着,口齿清晰地对着坐在轮椅上的顾长晏喊:‘风起,人民万岁啊!’
那一刻,顾长晏目不转睛注视着温长宁,心里明白了,温长宁是清醒的,他永远记得他的爱人——不管是顾长晏、还是顾风起,却只是唯独不会再想起他身在何方了。
他真的忘记了。
他以为自己在回不去的家乡。
那段记忆的最后,顾长晏笑着陪温长宁一起喊出了那句和这个封建时代格格不入的话。
“长宁。”
“长宁~”
“长、宁。”
“长宁!”
“长宁——”
‘我叫温长宁,温暖的温,长久安宁的意思。’
记忆中的温长宁永远那般美好。
这个名字被顾长晏喊了万万遍,今日却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出来了:
“是你吗,长宁?”
温长宁点头,嘴角勾起笑意,“是我。”
他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却对他说:
“好久不见。”
只一瞬,顾长晏就明白了,他像做梦般一口气说完:
“我叫顾长晏,和长宁同样是长久的长,河清海晏的晏,现在叫顾风起,这是长宁前世给我取的字,是风生水起的意思……也是风起缘生的意思。”
这番话透露的信息不少,但莫名无所顾及,温长宁没听说过“风起缘生”这个四字词语,但是他瞧着顾长晏的神色,明白了什么。
他问:“我字缘生。”
顾长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点头,“对……”
不知道为什么,温长宁发自内心地笑了,忍不住轻声道:“看来从前我们关系很好。”
顾长晏闻言竟一下子失了声,神情恍然若失,怎么也不能说一个“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