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不见，章延一个中年人没太大的变化，齐皓似乎又长高了些，脸也更黑了。
谢禛在书案后坐下，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去年初，他率军前往西北边关与兀纳作战。章延和齐皓，一个作为他的幕僚，一个是他手下最亲信的武将，自然一同随往。
战事结束后，他们俩暂时留在边关处理余下事务，原定一个月后就回京。只是他在回程途中遇袭，醒来后就和许姑娘互换了身体。
章延和齐皓，一文一武，是他的左膀右臂，也是最熟悉最了解他的人。
他担心他们离许姑娘太近，会看出什么破绽，便一直没让他们回京，上元之后才写信让他们回来。
齐皓身上有武义将军的官职，倒是能一直留在西北军营做事。
章延却只是他的幕僚，并没有一官半职，不好直接插手朝廷事务，这些时日便在各地巡视王府的产业。
“王爷啊。”章延抢先一步开口，说着说着又流下了泪水，“属下接到王爷的亲笔信后，归心似箭，日夜兼程赶路，马都累死了两匹。奈何属下在路上淋了一场雨，染了风寒，就耽搁了几日。”
他接到信时人在岳州，距离京城比西北近，照理说应该比齐皓先回京才是，怎料他们却在城门外遇到了。
章延轻轻瞪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人。
臭小子这么拼命赶路做什么？都显不出他的急迫了！
齐皓挑了挑眉，咧开嘴，对着他露出一口大白牙，没心没肺的样子。
章延：更气了！
谢禛失笑，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你们赶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章延连连摆手，动作稍微大了些，宽袖一挥，不小心带到了放在案几边缘的几本书。
啪的一声，书册应声落地。
“王爷恕罪。”章延吓了一跳，赶忙弯腰想要把书捡起来，可当他看到那书的封面，整个人就犹如石化一样愣住了——
《俊俏王爷的掌心宠》、《王府春情惊妾梦》、《二嫁王妃又娇又媚》……
这些都是什、什么玩意儿？
“你别是闪着腰了吧？”
见他半晌不动，齐皓轻轻一嗤便走上前来帮忙，可他手伸到一半就僵在了半空中。
王爷的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书？
齐皓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书封上那些辣眼睛的字都没有改变。
“怎么了？”谢禛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
齐皓与章延快速对了个眼神，都默契决定就当没有看到。这些书名如此怪异，说不定就是用来迷惑人的，内容可能是什么机密要闻。
“没事，没事，属下年纪大了，骤然一弯腰便有些头晕眼花的。”章延把几本书摞在一起，若无其事地放回了原处。
谢禛扫过去一眼，自己也非常诧异，“这不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妹妹的话：看来这几本书就是她让成喜放在桌案上的。
他有心想解释几句，却发现齐皓和章延都是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便只好作罢。
只是那几本书放在案头着实有些碍眼，他长臂一伸，干脆把书拿过来扔到了抽屉里。
章延在心里直呼好险。
果然是机要文书，幸好他刚才没有手欠乱翻。
“王爷，属下这次外出，把王府在各地的产业都巡视了一遍……”章延立马详细汇报起了自己这大半年来的工作内容。
这类庶务本是不用他这个幕僚去操心的，可王爷就这么吩咐了，他也只能领命。既然做了，那他就要做到最好，让王爷看到他的价值。
章延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对如今王府幕僚的身份很是满足。
他是正经科举出身，早年也曾做过几年官，因为性子大大咧咧得罪了人，后来索性辞了官，经玄清子介绍投到了肃王府门下，做了刚袭得肃王爵位的小王爷的幕僚。
一转眼十几年就过去了……
王爷会不会是嫌弃他老了不中用了才把他打发出去这么久？一个幕僚若不能时时刻刻在主公身边为他排忧解难还算什么幕僚？
莫非王爷身边已经有了新人？那他的地位岂不是不保了……
章延心里百转千回，面色也是变了又变。
“这大半年辛苦先生了。”谢禛哪里看不出他的担忧，温声宽他的心，“以后王府之事还要劳烦先生多费心。”
章延立马笑了，脸上的每道褶子都舒展开来，“应该的，应该的。”
“王爷，属下也有事要禀。”齐皓跟着说了这段时日自己在西北军营的所见所闻以及边关诸镇战后的情况。
他们说的这些，谢禛其实早已在与他们平时的通信中知晓了，不过他还是听得很认真。
“王爷，关于去年那场刺杀，属下找到点新线索。”齐皓正了神色，一张黝黑的面庞显得越发严肃。
这事他也是不久前才确定的，还没来得及在信中与王爷说明。
“什么线索？”谢禛问。
齐皓：“这些刺客虽然都被证实是兀纳人，手上拿的兵器也是兀纳特有的制式。但属下总觉得他们手中的刀比我们在战场上从兀纳士兵缴获的刀要重上几分，也锋利一些。”
看上去一模一样，但真正上手使用了才能察觉到一些细微的不同。
谢禛想了想，道：“应是做兵器所有的铁料不同。”
“正是。”齐皓重重点了点头，“属下打听了很久，才找到一个会辨认铁料的老匠人，他花了好几个月时间对比才确认刺客手中的武器是由我们中原的铁矿制作而成的。”
谢禛并不意外，早在去年中秋宫宴发生刺杀之事后，他就猜到之前那场伏击很可能是有人假借兀纳人行事。
章延愤然的哼了一声，“左不过是先皇那些儿子们下的手。”
陛下年幼，又没有强大可倚靠的母族，他们家王爷若是这时候死了，那陛下想要坐稳皇位就难了……
“对了，属下听说承恩公府和庆王府联姻了？此事是否属实？”
章延是进京途中在茶棚歇脚时听人说的，那地方鱼龙混杂，消息也不保真。
齐皓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不由嘀咕了一句，“纪家女儿那么多，要嫁给庆王的是哪一个啊？”
他记得纪太后还想把自己哪个妹妹推给他们家王爷呢！
章延白了他一眼，这是重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