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将这孩子他爸送走后,我这才关上门,看着站在门后,瑟瑟发抖的孩子。
他现在连眼巴巴的看着我都不敢了,就缩手缩脚,弯腰驼背的站在那里,低垂着脑袋。
有着淡红的水珠,从他下巴,“嗒嗒”的滴落在地板上。
不时还滴下几滴,浓稠暗红的。
我指腹轻点了点他的脑袋:“过来坐,给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家里其他的没有,药倒是挺多的。
可他却没动,站在那里,低声说了句什么。
我复又喊了一句:“坐吧,先处理伤口,再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会打死的。”他突然来了一句。
我瞬间明白他的担忧。
本来只是打一顿就行了的,现在丢了脸,回去越想越气,得往死里打。
当下苦笑道:“你还记得你妈妈的电话吗?我帮你打电话,让她接你走?”
他又嘀咕了一句,最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再抬头看向我时,却是小声的道:“对不起。”
“要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我朝他点了点沙发,轻声道:“你先坐,我给你拿药。”
跟着进厨房,从冰箱拿冰块,同时朝顾容卿打了个眼色。
她看起来温柔、乖巧,比较有亲和力,且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以前苏秦和我吐槽过我的长相,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欺负的。
顾容卿一看就是那种,软绵好拿捏的。
所以她拿着冰块和药箱出去,不过几句话,那小男孩就和她有问有答了。
这是生来的天赋,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羡慕不来的。
我将剩下的药材处理好,制成引蛊虫的药包后。
出来的时候,顾容卿已经将那小男孩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
再给他用冰镇着脸上的伤。
他正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包。
就是她们来的路上,在车上吃的,那种包装袋的面包。
这种东西就是填肚子时吃的,说干不脆,说软又硬,哽得慌。
每次我和苏秦做白事,总会买上一些,但除非特别难熬,要不然几乎不会动。
因为是真的不好吃!
可这小男孩,却吃得又快又香。
顾容卿眼色柔和的看着他,将敷着的冰袋拿了一下:“我去加冰,给你热个牛奶。”
说着朝我打了个眼色,示意我进厨房。
等进来时,还特意打开了抽油烟机。
在轰隆声中,朝我道:“他叫杨浩云,他妈去年再婚,生了个小弟弟,已经有大半年没来看他了。”
“所以这大半年里,他爸打他更厉害了。”
这就是一种说不清的悖论。
杨浩云的妈妈,如果常来,就会刺激到他爸,好像在提醒他的失败,提醒他被抛弃。
所以他不会放弃杨浩云的抚养权,借着打杨浩云,告诉他妈妈,是她做错了事,才导致杨浩云被打。
是她要离婚,才让孩子过得不好。
这也是老一辈的思想,似乎没妈的孩子过得苦就是当妈的责任,就算妈死了也一样。
从来不认为,孩子的父亲,也是可以完全照顾好一个孩子的。
所以很多女的被劝不要离婚时,总是会听到那么一句“就算为了孩子”。
是的,为了孩子的好像只有女性,男性从来是不需要为了孩子如何的。
而杨浩云的妈妈再婚再育,重组家庭,就又证明她彻底和这边做出了决裂,连同这个她以前不肯舍弃的孩子也一同舍弃了。
杨爸肯定又不舒服了,他肝癌要死了,前妻再婚还再育了。
他的人生,以极为悲惨的结局收尾,可他前妻的人生,却是全新的开始。
他这个只会打孩子的无能男,怎么可能吞得下这口气。
自然只会更厉害的打杨浩云,还要一次次的告诫他,你妈不要你了,你妈抛弃你了。
都是你妈,不要我们了,你就活该被打。
顾容卿说完,有点担忧的看着我道:“现在怎么办?”
“我们马上就有事情了,不可能一直住 在这里。”
“带他走,也不现实。跟着我们不安全,只会让他很快就没命了,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的护着他。”
“报警吧,刚才对门的那位大叔也说过了,人家报过警,没用的。”
“送回去,就算我们现在打得他爸服气,等我们一走,他又会打。”
“我也问过他爷爷奶奶,发现都是农村的,年纪也不小了,都没有退休金,多多少少有点病,自身难保。”
“要不然,也不会被带着到这里来陪他爸治病,连学都没上。”
幸福的家庭,都是千篇一律的幸福。
不幸的家庭,是各有各的不幸,还幸得千奇百怪。
我想了想,沉声道:“我会打电话给姬姮,把他当成孤儿,送到福利院吧。”
以前我有个高中同学就是福利院的。
那会曹操带我们去福利院慰问过,其实我还挺羡慕他们的生活的。
相比于我这种无父无母,没人照料的,他们其实算好的。
记得高一的时候,我才来例假,我吓得很慌张。
是那个女同学教我的,怎么清洗,怎么护理,要用什么。
也是她给我的卫生用品,她会很温柔的安慰我,说不要怕。
后来周末,还带我去听过她们孤儿院的生理卫生课,帮我领卫生用品。
我这才知道,她们除了没有父母的陪伴,没有特殊的关照,大部分人都有些大大小小的缺陷和疾病,可孤儿院能保证基本的生活需求。
对于她这个年纪段的,会定时开展生理卫生课,会给她们按月发放卫生用品。
不像我,以及许多留守儿童,家里的女性长辈羞于启齿,更认为卫生用品浪费钱。
我都见过一个初中同学来得早,没了妈,也是跟着奶奶,用的就是草稿纸。
就因她妈跑了,她爸在外面打工不给钱回来,奶奶认为她吃白饭,连学费都不肯给她交,更不用说这些费钱的东西了。
连衣服也是一样的,我经常入冬后,没有回家,靠多穿几件御寒。
她会在周末的时候回孤儿院,拿到冬衣。
虽说都是社会上捐赠的旧衣,可至少洗得干干净净的,也保暖。
虽说有些不合身,可是真的暖和。
孤儿院对于生活配置是齐全的,教育也算科学。
相比于我这种无父无母,以及农村那些爹死娘跑的,以及留守儿童而言,也算不错了。
更不用说是杨浩云这种,被家暴的了。
顾容卿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可他爸不可能放弃他的抚养权的。”
“不用他放弃!”我低笑了一声,幽幽的道:“正好用他养个蛊吧。”
那个祭坛忘记了,用不着。
可养蛊,却是我在行的。
当下将那引蛊的药粉给顾容卿,低声道:“最好的蛊,都是要用人养的!”
杨爸这种人渣,生性暴戾,却又无能。
反正已经是肝癌没得救了,妄想借着平安公寓的命池来保命,可惜这也没用了。
就用来养蛊吧,也算他这个废物利用一下。
只要他死了,杨浩云说忘记什么,再走失,由孤儿院养大,也挺好的。
说做,我们就做。
顾容卿继续出去,给杨浩云敷伤口,我煮了点冷冻的饺子,调了个安神的汤药况着饺子汤。
杨浩云是真的恶狠了,啃了三四个干面包,见到我煮的速冻饺子,还狼吞虎咽的。
一碗饺子下肚,慢慢的就睁不开眼了。
顾容卿心疼的将他扶在沙发上睡着,朝我道:“对他用这种药,会不会有后遗症啊?”
“好像那些药配起来,就是蛊药,药性很强的。”
我将剩下的药粉,用黄草纸卷着,点燃。
放在杨浩云的鼻子前,让他吸着药气。
顾容卿脸色有些古怪,低声道:“还可以这样的吗?可这吸入性的,会不会太冲脑了?”
“他还小,怕损伤他的脑袋啊。”
蛊性强,发挥快,吸入的蛊药,是药性最强的。
我扭头看着顾容卿:“不会伤脑,但会让他忘记自己是谁,清空脑袋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