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方才禁军统领率部离去时那铿锵的甲胄摩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还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又似乎早已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所吞噬。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那扇洞开的殿门之外,以及瘫软在冰冷金砖上,面如死灰的董王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又像被无限拉长。
每一息,都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隐秘的期待。
那支奉旨搜查的队伍,究竟会带回什么?
是足以将这位权倾一时的王爷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还是会让他寻到一丝狡辩的缝隙,让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廷风云再起波澜?
尹娇立于殿中,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她瞥了一眼身旁面沉如水的邹煜,心中暗道,这场戏,也该到落幕的时候了。
董王爷,你的死期到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焦灼等待之际,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启禀陛下!禁军副统领刘青山,奉旨搜查董王爷府,已带回证物,请求面呈陛下!”
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急切,显然是有重大发现。
邹煜深吸一口气,那双幽深如寒潭的眸子骤然射出两道精光:“宣!”
片刻之后,禁军副统领刘青山快步入殿,身后跟着数名禁军校尉,他们手中捧着几个被黄布覆盖的托盘,神情肃穆。
“臣叩见陛下!”刘青山单膝跪地。
“平身,”邹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搜查结果如何?”
刘青山站起身,挥了挥手,身后的校尉立刻将托盘高举过头,稳稳地呈现在御前。
“回禀陛下!”刘青山的声音掷地有声,“臣等奉旨搜查董王爷府,于王爷书房密室之中,以及卧房床下暗格之内,搜出大量可疑物品!其一,乃是董王爷与不明身份之人来往的密信数十封,信中言辞诡秘,多有提及‘大事’、‘时机’、‘助力’等字眼,其中数封更是有提及如何构陷尹妃娘娘,散播谣言,意图扰乱宫闱,动摇国本的详细计划!”
随着他的话语,第一层黄布被揭开,一叠叠信件暴露在众人眼前。
最上面的一封,字迹清晰,隐约可见“尹氏妖妃”、“天降灾星”等恶毒字眼。
邹煜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出鞘的利剑,直刺董王爷。
董王爷本已瘫软在地,此刻闻言,竟像是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连头都抬不起来,只是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口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败风箱般的声响。
刘青山没有停顿,继续禀报道:“其二,于卧房暗格之中,搜出数种剧毒之物,皆是江湖上早已禁绝的奇毒!其中一种,名为‘蚀骨散’,无色无味,一旦服用,初时并无异状,三日之后,便会七窍流血,骨肉消融而亡,死状凄惨无比!另一种,名为‘迷魂香’,点燃之后,能令人神志不清,任人摆布!另有数种毒药,皆是阴狠歹毒之物!同时,还搜出了部分用于配置这些毒药的器具和药材残渣!”
第二层黄布揭开,几个精致的瓷瓶和一些奇形怪状的器皿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药味,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人闻之心悸。
有精通药理的太医被邹煜眼神示意,上前仔细查看,片刻后脸色煞白地回禀:“启禀陛下,这些……这些确实是禁毒,尤其是那‘蚀骨散’,早已失传百年,不想竟会在此出现!”
“轰!”
整个大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竟然是真的!”
“狼子野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此歹毒,意图谋害陛下与娘娘,罪不容诛!”
方才还为董王爷暗中捏一把汗的官员,此刻也纷纷变色,唯恐避之不及。
“不……不是的……不是我……”董王爷终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辩解,声音嘶哑干涩,充满了绝望,“是他们……是他们陷害我!一定是尹娇……是她串通了御史,又让人将这些东西放入我府中的!陛下,您要明察啊!”
他挣扎着想要抬头,却被邹煜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陷害?”邹煜嘴角勾起一抹极致的冷笑,那笑意却比寒冰更冷,“你的意思是,朕的禁军,朕的御史,都被尹妃收买了?董王爷,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帝王的怒火,如同实质般压向董王爷,让他几欲窒息。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尹娇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响起:“陛下,臣妾还有一事启奏。”
邹煜看向她,目光稍缓:“爱妃请讲。”
尹娇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正瑟瑟发抖,拼命地低着头,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萧宫女,”尹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为虎作伥,隐瞒真相吗?”
那被称为萧宫女的女子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惊雷劈中,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正是先前在尹娇宫中伺候,后来因“办事不力”被调离的宫女。
“娘娘……奴婢……奴婢不知娘娘在说什么……”萧宫女牙齿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尹娇冷笑一声:“不知?当初董王爷是如何许诺你,让你在我宫中传递消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甚至在你被调离之后,还让你继续留意宫中动向,伺机制造事端,你都忘了吗?若不是本宫早有察觉,将计就计,恐怕今日站在这里指证董王爷的,便少了一份力证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谁也没想到,这看似寻常的宫女,竟然也是董王爷安插的棋子!
邹煜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来人!将这贱婢一并拿下!”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萧宫女拖拽出来。
“娘娘饶命!陛下饶命啊!”萧宫女哭喊着,“是董王爷逼奴婢的!奴婢也是被逼无奈啊!”
董王爷看着萧宫女被拖走,最后一丝心理防线也彻底崩溃了。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证据确凿,人证也反戈一击,他再无任何翻盘的可能。
“噗通”一声,董王爷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臣……臣认罪……”他终于放弃了抵抗,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悔恨。
邹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说!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构陷尹妃,意图霍乱宫廷?”
董王爷瘫在地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开始了他的供述:“臣……臣不满陛下……不满陛下登基以来,削弱宗室,重用寒门……臣觉得,这江山,本该有我董氏一族更大的说话之地……”
“所以,你就勾结了那些所谓的‘神秘势力’?”邹煜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
董王爷身体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是……是他们主动找上臣的……他们说,可以助臣……助臣达成心愿……他们给了臣一些……一些方便行事的毒物和人手……让臣先从尹妃下手,说她是陛下的软肋,只要尹妃出事,陛下必然方寸大乱,届时宫廷混乱,他们便可趁虚而入,助臣……助臣……”
“助你夺取朕的江山?”邹煜替他说完了后半句,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怒。
董王爷匍匐在地,不敢言语,已是默认。
“他们还让你做了什么?”邹煜追问。
“他们……他们让臣散播尹妃乃是妖妃降世的流言,说她会给大邹带来灾祸……还让臣……让臣伺机对陛下……对陛下不利……”董王爷的声音越来越低,已是气若游丝。
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阴谋所震惊。
一位皇室宗亲,竟敢勾结外贼,意图谋朝篡位,手段如此卑劣歹毒!
邹煜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龙袍下的拳头紧紧握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冰寒和决绝。
“好一个董王爷!好一个皇室宗亲!”邹煜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不仅辜负了先帝的信任,更妄图颠覆我大邹的江山!罪无可恕!”
他猛地一甩袖,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来人!将逆贼董王年,打入天牢!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遵旨!”侍卫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来,将早已瘫软如泥的董王爷架了起来,拖出大殿。
“陛下开恩!陛下饶命啊!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董王爷绝望的哭喊声在殿外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
大殿内,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邹煜目光森然地扫过阶下百官,那眼神中的杀伐之气,让每一个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中一片冰凉。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董王爷的下场已然注定,但这场由他掀起的滔天巨浪,又将如何平息?
对于这位胆敢染指皇权、图谋不轨的宗室王爷,等待他的,绝不仅仅是天牢的冰冷。
一场更为严厉、更为彻底的清算,才刚刚拉开序幕。
那双盛怒的龙目之中,已然酝酿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