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中，昏迷了几个小时的张朝阳，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在盯着苏离看了良久，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长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糊涂啊！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上前线都是蠢到不能再蠢的决定。我和你爹在前线拼杀，为的不就是你们这帮兔崽子能够安心学习吗？”
苏离放下了手中的笔，将密密麻麻的训练计划合起来放到了一旁。他学着张朝阳的样子，朝上指了指！
“......”
张朝阳伸手指了指上面，脸上哭笑不得：“你个惹祸精。我是一直都知道你能惹祸，可我是真没想过，你这么能惹祸！你就算是得罪了学校领导，他也不至于让你提前......不对，学校的人没这个权限。你该不会是得罪了市里的人吧？”
“要不，你再往上想想？”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印象中的他，还是那副留着板寸的硬汉形象。可是多年不见，他头上已经不再是那头精神的板寸，虽然同样不长，可是垂下来也能遮住眉毛了。
花白的头发已经脏成了一缕一缕，苍老的脸庞满是褶皱。他的手上遍布着各种细密的伤口。伤口中填满了油污，看起来就脏兮兮的，更别说还有身上满是油污的工作服。
哪里还有一点曾经铁血军人的帅气模样。
只有那眸子中的诚挚情感，还是一如既往。
“说吧！你到底得罪谁了？”
苏离耸了耸肩：“说到底也没得罪谁，就是打了阿卡实业的脸，顺带着拔了萝卜带出泥，把阿卡实业给搞没了！然后某些人坐不住了，我要是不跑，咱们叔侄俩，估计真要下面见了。”
“嘶！”张朝阳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双手攥着自己的头发，瞪大了眼睛。
阿卡实业？他一个穷学生，怎么会惹到这种庞然大物！而且听他的意思，他不仅惹了，还惹赢了？
那些坐不住的人，单是想想都让他头皮发麻。某个议员？还是一些议员？亦或是整个议会？
这兔崽子，这，这这......这还真是他妈的一言难尽啊！
“你呢？别光说我，昌平那小子，还在学院上学呢，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会去看一眼？”
张朝阳看了一眼苏离，笑得有些苦涩。
“不回去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想了很多，与其回去碍了很多人的眼，不如就老死在这前哨基地。省得再连累了孩子。”
苏离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他看得出来，张朝阳的精气神已经散了。他再也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现在只剩下了一副行将就木的躯壳。
他明明活着，却已经死了。
他没有追问究竟是哪些人，因为知道了大概率也没什么意义。他现在羽翼未丰，等到有朝一日回去清算的时候，顺带着给捎带了就行。
指挥室的房门被人敲响，苍灵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张朝阳已经醒了过来，明显松了口气。
她装作不在意的走到桌子前，接过了苏离递给她的计划书，视线不着痕迹朝着张朝阳的方向张望。
苏离看了一眼苍灵，后者脸上微微一红，视线有些闪躲。
一看她这副样子，苏离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有些诧异看了一眼仍在摇头叹气的张朝阳，愣是没从身上看出来一点儿他吸引人的地方。
他冲着苍灵使了一个眼色，当下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走廊上，他还没来得及问，苍灵就迫不及待说出了这么多年发生的事情。
她是在外出执行清剿任务的时候，被虚空传送的光芒吸引的。
当时传送的物品，就是她手中的那枚银鹰勋章。
银鹰勋章一般会有两枚，一枚会被包装精美，由专人送到家属的手中。还有一枚，会以虚空传送的方式，将勋章送达到机师的身旁。
这样的定位技术，只能用来传输像勋章这样的小东西。
一枚银质的勋章，再加上机甲这具庞大的棺椁。它既象征着机师和机娘生命的终结，也象征他们一生的辉煌和荣耀。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机娘死死抱着他，替他挡下来最为致命的一击。但是他同样大出血。我本来就想着抱着试一试态度，把他带回了基地。可他却真的活了过来。然后在基地，一待就是十年。”
苏离猜想的没有错，那个以前总是喜欢抱着他给他买糖吃的华姨，并没有扛下来。其实从他的颓废中，已经能看出很多问题了。
整整十年，他依旧深陷华姨死去的阴影中，走不出来。
“这十年间，就没有别的指挥官发现他的存在吗？”
苍灵抬起头，露出了一丝苦笑。
“长官，冷萃星十年间，只有一个指挥官。她被人排挤，不得已到了这个地方，而且没有待满三年，便牺牲了。没有哪个指挥官像您一样，能够配备两个标准小队。而且还是S级机娘作为队长的A级小队。”
“像您这种深得人类议会和机械岛信任的先锋官，可能理解不了底层指挥人员的艰难。所以，这也是我让他藏起来的主要原因。因为，因为我怕您直接将他杀了。”
苏离深深看了苍灵一眼，脸上带着莫名的神情。
深受人类议会和机械岛信任的先锋官？
谁？
我吗？
“苍灵，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是被排挤的那个？”
“啊？”
苍灵眉毛微微挑起，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家被排挤的人，能直接得到少尉军衔？还有两个标准小队充当护卫？
作为在基地里待了十年的老人，她自然知道通讯塔的下方有一处秘密设施。可这个设施一直处于封存状态。
可苏离一来，这个秘密设施便第一时间被启动了。
难道，这还不足以彰显组织上对他的信任？
苍灵有些无奈笑了笑，全当苏离在开玩笑。
“那长官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下去了。”
苏离点了点头，看了苍灵的背影一眼，心中泛起了嘀咕。一个b级机娘，十年积攒的军功，无论如何也足够她升级到A级了。可她却偏偏没有升级，十年时间卡在b级的关口，选择了一直留下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指挥室的方向，心中不由感叹老男人的魅力。
房门大开，张朝阳从屋中探出了脑袋：“小兔崽子又打听老子什么呢？别以为你现在当了指挥官，你就能尾巴翘到天上去。你差得还远呢！”
“你指的是我的驾驶技术，还是我的惹祸本事？”
“呀呵，我看你是皮痒了吧！别的不说，在你叔我的面前自夸驾驶技术，你就不怕被哐哐打脸吗？”
苏离看了一眼张朝阳，忽然觉得他的身上还是有一点儿朝气的。至少在教育他上，仍旧是那么不遗余力。
“那要不，咱们练练？”
“练练就练练，真当自己成了指挥官，就了不起了？别忘了你叔我死的时候，可是校官！手里专管你这种刺头儿！”
苏离闻言，眼睛都眯起了一条线。
“那行啊！别说我欺负老人，一句话，我在隘口外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