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暮云听着麾下将领们热烈的请战声,脸上带着笑意。
他目光却缓缓投向悬挂的巨大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轻轻敲击,陷入了沉思。
就在众人以为他即将下达进攻命令之时,一名夜不收司尉脸色凝重地匆匆闯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急声禀报:
“大都督!紧急军情!夏州…夏州告急!杨岩之侄杨凡,率西京精锐三万,猛攻夏州!”
“童固校尉苦苦支撑,已经向晋阳求援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瞬间炸响在热烈的议事厅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到赵暮云身上。
张瓒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声道:“赵大都督!杨岩这是釜底抽薪!他敢动夏州,就是欺我陇右战事未平,无力他顾!”
“我们更应立刻猛攻杨岩!只要打疼了他,杨凡必然回援,夏州之围自解!此乃围魏救赵之上策啊!”
“对!围魏救赵!”
“打杨岩,救夏州!”
将领们再次纷纷请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然而,在几乎一边倒的声浪中,赵暮云缓缓抬起了手。
议事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只见赵暮云站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大地图前,他的目光掠过近在咫尺的杨岩势力范围,掠过正在激战的夏州。
最终,他的手指坚定而有力地点在了地图上方,那是陇右北边属于鞑子的广阔区域。
他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我们先不打杨岩。”
众人皆是一愣,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赵暮云转过身,面对着他忠诚却困惑的部下们,嘴角勾起无比的自信:
“传令全军,整顿兵马粮草,三日之后,北上!直捣兀木赤的老巢!”
“什么?!”
“北上?”
“打鞑子的老巢?”
帐内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主帅这天马行空、胆大包天的决定惊呆了!
不打近在眼前、刚刚败于己手的杨岩,反而要劳师远征,深入危机四伏的北狄腹地,去攻击实力依然强大的兀木赤?
张瓒忍不住上前,语气充满了担忧:“将军!三思啊!深入北狄,千里奔袭,后勤辎重如何保障?地形不熟,若中埋伏怎么办?这…这太冒险了!”
赵暮云目光灼灼,扫过每一位将领的脸,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强烈的说服力:
“诸位!你们只看到攻打杨岩是围魏救赵,但你们想过没有?我们若攻杨岩,他新败之下,必然据险固守,避而不战!战事一旦迁延,会有什么后果?”
他不等回答,便自问自答:“后果就是,给了兀木赤喘息之机,让他可以安心收拾裴伦和唐延海!”
“同时也给了杨凡时间,让他可以在夏州更加肆无忌惮!我们会被拖在陇右,陷入泥潭!”
他的手指再次重重地点在北狄王庭的位置,语气变得激昂:
“但若我们北上,直取兀木赤的要害!你们想想,当兀木赤得知他的老家被我们端了,他还有心思围着黑独山,还有胆子留在陇右吗?”
“他必然要仓皇回救!到时候,黑独山、甘州之围,不敢自解!我们甚至可以在他回师的路上,以逸待劳,设下埋伏,狠狠地再揍他一顿!”
赵暮云环视全场,眼神锐利如刀,声音如同战鼓擂响:
“这才叫真正的围魏救赵!但我们要救的,不仅仅是夏州!我们要救的是整个陇右的战局!”
“我们要打断的,是北狄伸进陇右的这只手!我们要打的,是一场让所有敌人都胆寒的歼灭战!”
“至于夏州,我相信晋王和韩忠他们会妥善解决的!”
当赵暮云假死的时候,韩忠独挑大梁守朔州,击退兀良哈八万大军的围城。
夏州三万西京军,还差些火候!
见张瓒这边陇右的将领还在犹豫,赵暮云猛地拔出横刀,剑尖直指北方,喝问声震屋瓦:
“诸位!敢不敢随我,抛开顾虑,放手一搏,去北狄的腹地,立一场不世之功,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帐内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后,被这豪情点燃,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愿随大都督!”
“直捣鞑子!杀!”
“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
此时此刻,晋阳城外军营。
点将台下,黑压压的甲士肃立如林,兵戈的寒光映照着初升的朝阳。
胤稷身着戎装,眼神坚毅。
他亲手将象征兵权的虎符交给林丰,声音清越却带着千钧之力:
“林将军,孤与河东百万军民的身家性命,以及西线的安宁,就托付给将军了!”
“夏州童固,是忠勇之将,数千将士,是我大胤的好儿郎!望将军速发援兵,击退来犯之地,扬我晋阳军威!”
林丰单膝跪地,双手过顶接过虎符,甲叶铿锵。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声若洪钟,每一个字都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殿下隆恩,末将万死难报!夏州之围,末将视若己身之痛!此去,若不能破敌解围,末将愿受军法,马革裹尸,亦无憾矣!”
他猛地起身,转向台下万员将士,“唰”地拔出腰间绣春刀,剑尖直指西南方:
“将士们!西京杨氏,趁大都督在陇右,犯我疆土,围我夏州!我们能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得点将台上的旗帜都猎猎作响。
“好!”
林丰须发皆张,怒吼道,“那就随我,用我们手中的刀剑,告诉那些犯我大胤者,虽远必诛!”
“出发!”
“万胜!万胜!万胜!”
大军开拔,如同苏醒的钢铁巨兽。
奚胜扛着那柄令人胆寒的陌刀,走在队伍最前面,对着旁边骑在马上的李懋咧嘴笑道:
“小李,瞧见没?儿郎们士气多旺!这次定要杀他个痛快!”
李懋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绵延的队伍,低声道:“奚将军,士气可用,但杨凡非庸才,三万西京军亦非乌合之众。”
“林都督用兵,向来以稳着称,我等还需谨遵号令,不可贪功冒进。”
奚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晓得晓得!俺听令就是!不过到时候冲锋陷阵,你可别跟俺抢头功!”
与此同时,先锋杜威早已接到命令,率领二千延州步骑,如同离弦之箭,卷起漫天烟尘,率先向夏州方向扑去。
他们是大军的前哨和尖刀,负责扫清障碍,探查敌情,每一步都关乎主力大军的安危。
城头上,胤稷望着逐渐远去的烟尘,轻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韩忠道:
“韩司马,林丰持重,李懋骁勇,奚胜缜密,杜威迅捷,此四将相辅相成,或可当此大任。”
“我只是担心…夏州城小兵微,不知能否撑到我们援军抵达?”
韩忠一脸自信:
“殿下,童固校尉是大都督指点守夏州的人选,我们也要相信童校尉的能力!”
“此刻,我们更需稳定后方,确保粮草军械供应无虞,并谨防鞑子和奉朝的动静。”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