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冬日（三）
“好，好好把牛腩给我吧，正好后厨那边儿还焖了米饭。”李青青说道。
许逸钦看着坐在柜台上抹眼泪的女人，王姨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擦了擦。
“王姨，你为什么哭呀？”
贺鸣峥手急眼快的拦住了他，指了指她手臂上戴着的那朵小白花:“那是家里的亲人离世的标志。”
许逸钦那个角度小白花刚刚被挡住，他赶紧闭嘴了。
王姨有点儿着急的解释:“我父母为了省那点儿煤钱，大冬天的把房子封的严实了，在屋子里面烧炭，结果……你们回去别和杨姐说，行吗？”
许逸钦皱眉:“为什么在屋子里面烧炭会死啊？”
“因为煤炭不充分燃烧产生一氧化碳，会导致一氧化碳中毒。”贺鸣峥很不管他的死活的科普。
许逸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杨阿姨？”
贺鸣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大概被老板家的孩子看见自己不干活，坐在柜台上哭，如果是比较苛刻的老板的话，说不定会觉得不妥，然后把人开除吧。
“没事儿，就是出了点儿意外。”李青青说道，“你们还有别人家要送吗？”
“没有了，就三份都送完了。”
李青青:“那你们吃饭了吗？”
“回去就吃。”
李青青点点头，从包里摸出两个红包，递给他们一人一个:“那你们拿着，青青阿姨给的。”
二人都连忙摇头说不能收，最后被李青青硬塞到手里:“快回去吃饭吧啊，一会儿你妈等急了。”
雪越下越大了，两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孩子一身一脚的踩在雪地里面，不敢走的太快，只能一步一步的走，晃晃悠悠的像是两只企鹅。
许逸钦忽然问道:“鸣鸣，你知道的最多了。”
“所以？”通常这话下一句就要变成十万个为什么了。
“所以你说为什么大家都不开心呢？”许逸钦问道。
“佳佳妹妹太小了，不会自己梳辫子，不会自己做饭，所以不开心。”
“可是乐乐哥哥已经很大了，又要担心学习，每天都要学习，乐乐哥哥好像也不开心。”
“可是成年人呢，成年人也不用学习了，也不用担心不会自己梳辫子自己做饭了，可是我觉得王阿姨也不开心。”
“你说人是只有小时候才会不开心吗？还是长大了只会更不开心呢？”
贺鸣峥忍不住感慨“恭喜你，问出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的经典话题。”
“啊？”
“没什么，就是说一个电影里面也问出过这个话题。”贺鸣峥看着洁白如梦境的天地，“那个电影里的给的答案是，永远如此。”
“之前我看一本书。”这是个讲一些小孩子不应该明白的道理的经典开头，就跟柯南里面的“我爸在夏威夷教我。”是一个道理，“那本书里面说人有七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恨相会、求不得，人的一生大部分会困在这七苦之中，逃不掉，躲不开。”贺鸣峥很淡定的说，“是哪个哲学家说过的来着？说唯有痛苦，让我觉得我活着。”
“当然了，我也不是说这些苦难很值得歌颂，苦难就是苦难，只不过你得面对他你才能活下去，面对不了你就会死，就这么简单。”
许逸钦没说话，贺鸣峥也不敢说自己说了这么长一串儿，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许逸钦长长地吐出一口哈气，看着那一团白雾慢慢的消散于天地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无比的快速，好像快要跳出来了似的。
一种惊慌与悲伤莫名其妙的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该躲到何处去，只能更重的握住了贺鸣峥的手。
家里的门是开着的，杨晓站在门口张望:“怎么才回来？让你们送个东西去都要送那么久的。”
“没办法，忍不住多做了一点事儿嘛，去给佳佳重新编了一下辫子，又买了一份米饭，拜托张姨给佳佳送过去。”
杨晓自然也知道杜佳佳的事情，虽然也觉得孩子可怜，也许如果是前世的她，还会私下里跟别人多蛐蛐几句，我的母亲实在是太不负责任。
但如今这辈子，大概也是受了贺鸣峥的影响，她只觉得为什么总是默认带孩子就是女性的责任，明明当时是男的非要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争回来了却又根本不肯好好养，仿佛孩子只是他们和女性斗气争权夺利的一个方式而已。
“那以后你们要多去带佳佳玩儿，知道吗？”杨晓帮着二人把外套脱了下来，挂起来。
“如果到时候妹妹去拍戏的话，我能不能也去剧组看看呀？”
杨晓笑了笑:“还不一定能不能去成呢？只是去试镜而已，到时候得看看导演他们选谁。”
贺鸣峥半开玩笑的拍了拍许逸钦的肩膀:“你放心吧，就算这次不行，等以后我当了大明星，我在粉丝团给你留个位置，方便你来探班。”
许逸钦茫然:“探班是什么？”
“还真拿自己当大明星了，快吃饭，吃完了，等一下老师来了，你还有两个小时的法语课，今天你去试镜也一样要学的。”
贺鸣峥蔫了，明明都有了前世的记忆了，自己这个富家大小姐依然当的丝毫不轻松。
什么有钱人都崇拜快乐教育，纯纯是假的，自从发现她完全不需要在现有的科目上多费心，杨晓和贺敬之商议着给她加了很多课外的课程，从基本现在的小孩子都会学的钢琴，舞蹈，艺术，到二外奥数围棋，甚至这两年还加上了马术和滑雪，贺鸣峥本来是想抱怨的，后来发现自己的同龄人基本都是这个流程。
“钦钦留下来一起吧，要不鸣鸣根本坐不住。”杨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