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弟他们才多大,要是这么小身上就背着债的话,你让他们怎么见人?”杨秀珍生气道:“人家得怎么议论啊?将来他们怎么找对象?”
“再说你以为这对你而言是什么好事吗?别人到时候议论你,借钱给亲弟弟还要写欠条,这难道是什么好名声吗?”
九家村这边,一般约定俗成的规矩,关系亲近借钱是不写欠条的,只有关系寻常甚至是疏远的,借钱才要写欠条。
“没有借条的话我怎么跟谢凛交代?”顾拙一句话就给了杨秀珍绝杀。
她其实更想说的是,顾江顾河跟自己的关系本来就平平。
杨秀珍顿时噎住,她忍不住嘀咕道:“女婿也真是的,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待见阿江和阿河了。”她不傻,知道女婿其实并不是个吝啬的人,会这般,多少是对他们有意见了。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为难的。
对于七秀给两个弟弟出学费这件事她知道不合理,按着她的想法,是要压着两个小的答应将来回报姐姐的。甚至,她是希望两个儿子将来赚了钱把这钱还给七秀的。
要是亲生的儿子,她就肯定直接要求。
但问题是这俩孩子不是她亲生的。
不是亲生的,在很多事上就有些拈轻怕重。
所以女婿有意见,她心里其实是理解的,只是不好明说罢了。
顾拙不是空手过来的,除了鞋样子,她还带了一小筐鸭蛋。
“哪来的鸭蛋?”杨秀珍眼睛都亮了。
要知道他们生活在山中,鸡还能养,鸭子的话……芦苇河那边是能养,但很容易丢失,有时是鸭子顺着支流进了深山,有时是被半大小子偷走。所以久而久之,九家村这边便不养鸭子了。
“之前在繁子镇找附近的农户买的。”顾拙随口道:“我爸爱吃松花蛋,你给他做点存着吧。”
“松花蛋哪里只有你爸爱吃啊,阿江阿河也爱吃。”杨秀珍想也不想便道。
顾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想,自己跟那两个小子不亲近,其实跟杨秀珍他们的行为也有关系的。
她这么大年纪虽然不至于吃醋,但这种自己心疼父母给准备的吃食,父母转头便将之捧到了两个弟弟面前的情况,是很容易让人生气的。
上辈子的时候,顾拙自己在这方面感知很迟钝,但两个姐姐在这方面其实是很敏感的。
三秀和五秀都没上过学,对于父母将两个不是亲生的弟弟一个供到初中一个供到大学,是很有怨念的。
如果顾江顾河都孝顺的话,可能她们也无话可说。
问题是这两个人都谈不上孝顺。他们的亲生母亲找来的时候,顾江已经是大学生了,而顾河则是刚刚新婚。
后来,顾河倒是一直留在了乡下,但他自来不是个有能耐的,婚后顾自己的小家都够呛,更别说是照顾父母了。后来他搬到县城,也就一个星期回来一趟。
而顾江,他后来一年都回不来一次。
顾大山身体迅速衰退那一年,杨秀珍打了多少个电话,他直到最后顾大山死前几天才回来。
那个时候顾大山说话已经不利索了,但模模糊糊还能说两句,然而看到这个养子,他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便是顾江哭得要死要活,那又如何。
后来杨秀珍患癌,顾江表现倒积极了许多,但也只是给安排了医院和医生,出了治疗费,看护都是顾拙她们三姐妹轮流来的。
因着顾拙没有表现出经济实力,杨秀珍临终前一心想要把家里的老房子留给她。
对此,三秀五秀自然是支持的,两人似乎一下子有了奋斗目标。
顾江一开始无所谓老房子,后来却在生母的要求下表示不愿意放弃。
之后,他们仨为了那房子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今天我集结了村里的人去找你要说法,明天我找村委的人谈关于投资祖祠的事情……
最后顾拙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站出来表态放弃了老房子。
当时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只觉得省了麻烦,如今想来,其实是有些对不起两个姐姐的。
她们那么努力地为自己争取,结果自己却给她们拖后腿。
“但这是我给爸吃的。”顾拙看着杨秀珍,难得强势道:“我孝顺给我爸的,你不准给那两个小子吃!”
杨秀珍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知道了,只给你爸吃。”
顾拙不知道她能不能说到做到,但至少自己态度摆出来了,要是之后发现她阳奉阴违,那就是另外的应对了。
顾拙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回去做饭了,就听到隔壁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了大姐的声音?”顾拙转头看杨秀珍道。
杨秀珍点头,“对,那声音一听就是大秀的。”
顾拙连忙跑出去。
顾大秀正把儿子从背篓里抱出来,转头看到她,顿时笑了,“七秀也在啊?正好,我拿了不少枸杞过来,你等会也抓一把回去,给孩子当零嘴。”
“大姐!”顾拙高兴地扑过去抱住了顾大秀。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大姐了。
因为上辈子的顾大秀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顾拙小的时候,就是哥哥姐姐们轮流带的,其中二秀和四秀喜欢偷懒,五秀六秀的年纪又小,所以带她的主要是顾海和大秀三秀。因为大秀最大,而顾拙最小,所以她带她最多。
顾大秀不管是性格、长相以及各方面都像王桂芳,个头也才一米五,比顾拙小大半个头,她一扑过去,顾大秀差点没站稳,还是旁边的方有家伸手扶了一下。
“大姐夫。”顾拙喊了一声,注意力便又回到大秀这儿了。
“大姐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顾大秀嫁得不算远,但也不近,因着九家村的地理位置的关系,回娘家是必定要过夜的。
也是因此,往常她不到过年是不会回来的。
更别说像这会这样拖家带口地回来了。
王桂芳心里也琢磨着这事呢,闻言也看了过来。
别是女婿家里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