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帆闻言却并没有得到安慰。
该是他的,其他人确实夺不走,便是夺走了,也要还回来。
然而,那些东西……能物归原主吗?
身份或许可以,荣耀或许可以,但那样的身份和荣耀之下能获得的无形财产呢?
他今年已经31岁了,大字不识一个,没有出过洞山村,除了能够自理,唯一的能力就是种地。这样的他,不单身无分文,且没有才能可言。
这样的他,有能力去挽回自己的人生吗?
谢凛看懂了他的想法,顾拙和郑舒阳陆达先也看出来了。
不能说程帆的想法不对,但是……
“不管多少岁,只要有决心,就能够重新再来。”顾拙忍不住开口道:“现在外面有扫盲班,你可以先上扫盲班,上夜校,然后再参加成人自学考试拿到文凭。知识改变人生,你会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未来的。”
放到二十年后,程帆这种情况人生或许真的毁了,但是如今这个年代不一样。
七十年代,函授文凭依旧是受到认可的。
更何况,到了七七年,还有高考恢复。
距离现在已经只剩四年了,尽管到时候程帆已经35岁了,而据顾拙的记忆,77年最大龄的考生也不过是31岁。但要知道高考恢复明面上的要求是25岁以下,很多超龄的考生报名却依旧被通过了。而程帆的情况又这么特殊,顾拙敢说他一定能顺利参加高考。
她的话,程帆多数都听不懂,也因此觉得很难很难。
但他却本能地努力去记住她说的话。
对于顾拙的好心,谢凛忍不住撇了撇嘴,开口对着程帆问道:“现在,你知道自己的仇恨该向着谁而去了吗?”
程帆摇头,目光带着几分不渝道:“你们并没有告诉我那对母子姓甚名谁。”
陆达先笑着叹了口气,开口将有关于锦绣和白涛的事对他进行了说明。
出乎意料,程帆至始至终都很冷静,冷静得有点不可思议。
最后,他还一脸冷静地说:“也就是说,这个白涛,如果他不知情的话,虽然他转业分配工作会受到一点影响,成分上要受到生母和养父的影响,其实并不会坐牢对不对?”
“是的。”郑舒阳道。
关于白涛可能是特务的事情,他们当然不会轻易告诉程帆。
“我明白了。”程帆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招待所的路上,顾拙问谢凛:“白涛居然只有31岁吗?”
“不然你以为呢?”谢凛不解。
顾拙摸了摸鼻子道:“我一直以为他最少得有三十六七岁。”
顿了顿,她为自己辩解道:“他看上去太显老了。”
谢凛嗤笑道:“大概是担惊受怕太多的缘故吧。”
尽管他这话是讽刺,但恐怕真的是真相了。
毕竟,程帆显老很正常,他在那样的环境当中,每日劳作,物质待遇又差,加上内心的煎熬,形象又能好到哪里去。
但是白涛,他真的没吃过什么物质上的苦。就资料上显示,白健仁对这个继子并不差,至少物质上没有亏待他,也没让他干过什么重活。到了部队,他的待遇更不会差了。这样的人,按说不会这般明显地显老的。
谢凛的话,恐怕是真的说中了。
“对了,我们明天能回去了吗?”顾拙再次旧话重提:“我想茵茵了。”
“恐怕不能。”谢凛侧头看着她道:“我要回一趟部队,把转业手续给办好,你不跟我一起?”
他眼眸微微下垂,神色带着几分失落。
顾拙却不为所动,“我不跟你一起。”
谢凛的身体状况她知道,在灵泉水的帮助下,他这会看着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只要按时吃药,他的情况会越来越好。至于针灸,也早不需要每天都做了,半个月做一次,足够了。
他的情况和白涛不同,他如今身上没有职务,转业手续很快就会办下来的。
去的时候郑舒阳肯定陪着,等回来的时候,他大概已经有自保之力了。
谢凛皱眉,“那小丫头有你大伯娘照顾,出不了岔子的。”
“出不了岔子是一回事,孩子心里不安又是另一回事。”顾拙道:“我们已经出来有个把礼拜了,茵茵肯定想我了,我也想她了。”
谢凛就不爱听这话,“我去了齐市,我们少说得十来天见不到,你就不想我?”
“不想。”顾拙毫不犹豫道。
其实还是想的,但,作为成年人的谢凛和才三岁的女儿摆在一块,她心中的天平天然便偏向了女儿。
尤其,她了解谢凛,如果齐市之行有危险,他一定会想办法不让她去,他这么热衷于把她带走,那他这一行应该会很顺利。
顾拙却没想到,谢凛根本就是把他反套路了。
看着顾拙和其他顾家人进入山中,郑舒阳转头看他道:“你要是出了事,嫂子会鲨了我的。”嫂子当初如何殴打白燕的,他可是打听过的。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谢凛道。
之前他跟顾拙谈论,要怎样才能让白涛露出马脚,最后得出结论,白涛谨慎惯了恐怕不会上当,但他那个明显很冲动的特务同伙却可以算计一番。
当时顾拙说这事不好办,但其实那个时候,谢凛心里就已经想到办法了。
要引得那个特务动手,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他自身为诱饵。
——要知道他当初可是看清对方的长相的,虽然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但只要对方露面,他就能认出对方。
不过谢凛并不是爱冒险的人,之所以会提出这个方案,完全是因为有自己的理由。
——在对方眼里,自己这个才醒来不到一个月的植物人恐怕身体还很虚弱,但事实如何只有他自己清楚。
谢凛就是要利用这种信息差来算计对方。
只要这个同伙特务抓住了,那白涛就别想跑了。
——谢凛可从来不曾想过跟白涛打持久战,那可太膈应了。
别看他自醒来之后一直云淡风轻,其实心里记仇着呢。
差点害自己跟阿拙天人永隔的混蛋,晚一秒弄死他都是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