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驰当天就被撵出东宫,连带萧蔷和沈桓沈烁两个孩子。
老皇帝到底是没做绝,给沈星驰安排了一个守城门的差事,养家糊口。
太子被废的消息很快传遍都城大街小巷。
御乾宫
刁嬷嬷头戴白花,披麻戴孝,高举皇后生前最喜爱的发簪,跪在御乾宫门前,神色凛然,声音沙哑,依然执拗高喊。
“陛下,太子是皇后娘娘唯一骨血,皇后娘娘尸骨未寒,废太子慎重啊!”
“皇后娘娘唯一遗愿就是太子平安无虞,让陛下帮扶太子承袭大统,陛下口口声声答应了皇后娘娘,陛下难道忘记了吗?”
李公公走了出来,有些不忍心,低声劝着。
“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陛下顾念您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老人的份上,不计较嬷嬷的僭越之言,嬷嬷还是快回去吧。”
“嬷嬷这么大年纪了,顶着大太阳跪在这里,身子骨也吃不消,圣旨刚宣读出去,怎会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快回吧,别让陛下为难。”
刁嬷嬷不理会李公公,坚定地看向御乾宫方向。
“陛下,废太子三思啊,皇后娘娘命老奴护住太子殿下,老奴有愧皇后娘娘在天之灵。”
“陛下,九皇子沈惊澜绝非良善之辈,温若初可是在大虞女皇膝下长大的,难保日后颠覆政权,为保雍国江山旁落,必须除掉沈惊澜和温若初,以绝后患……”
刁嬷嬷说着站起身,神色毅然。
“……老奴愿以死进谏!”
话音落地,刁嬷嬷一个俯冲撞到御乾宫门口石柱子上,瞬间鲜血喷涌,石柱子上留下一大滩血迹,整个人瘫倒在地。
李公公想伸手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刁嬷嬷速度太快,等他伸手阻拦的时候,刁嬷嬷已经没了气息。
李公公可惜地摇摇头,不是可惜刁嬷嬷死得轰轰烈烈,而是可惜柱子被弄脏了。
吩咐小太监。
“血擦干净了,尸体先搬一边去。”
李公公弯腰捡起发簪进屋回禀。
“陛下。”
“朕都知道了。”
老皇帝站在桌案前,手握狼毫笔,在绢纸上画记忆中皇后年轻时候的样子,完成最后一笔之后,放下笔,不悦地轻哼一声。
“朕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指手画脚,在翊坤宫伺候三十几年的老人了,这点规矩都不懂,弄脏了朕的门口,赶紧让人用破草席卷了扔了。”
李公公道:“已经吩咐下去了。”
“这次朕废了星驰的太子之位,这一个月也算是对他的磨砺,但愿星驰能知耻后勇,真心悔过,上进一些,他能靠自己照顾妻儿,将来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守住祖宗基业,是时候放手了。”
老皇帝看着刚画好的画像,神色落寞,微微叹息一声。
“不然等朕百年之后,真的没脸去见皇后了。”
刁嬷嬷有一句话倒是提醒老皇帝了,温若初在大虞女皇膝下长大,大虞女皇窃取凌氏江山才登上皇位,温若初天资聪颖,对政局变化敏锐,极有可能效而仿之。
沈星驰和满朝文武都捆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斗得过沈惊澜和温若初。
老皇帝沉吟半晌,“朕何尝不知那沈惊澜并非池中之物,将来对星驰必然成为威胁。”
“等皇后出殡,朕要传位于星驰,至于沈惊澜,朕现在无心朝政,就让他再出一阵子力,星驰即位之后,赏赐沈惊澜和温若初两杯鸩酒,找个好点的地方,将两人葬在一起,也不算苦了他,谁让沈惊澜是从寒妃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早就该死了,长这么大,也算是他的造化。”
李公公伺候在一边,低垂着脑袋,不应声。
刁嬷嬷为保沈星驰撞死在御乾宫前,很快传到荣王府,包括老皇帝在御乾宫里说的话。
得到消息的时候,赶巧沈惊澜在府,书房内众人一个两个的蔫头耷脑,气氛稍显压抑。
“怎么办,皇后再有一个月就要下葬昭陵了,到时候老皇帝送来两杯鸩酒,咱们筹谋这么多年的计划就全完了,我们几个手上的兵加起来不足五千,如何对抗装备精良的禁军,到时候我们只能做案板上的鱼肉,等着别人来杀。”
范天恩如热锅上的蚂蚁,穿着厚重铠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踱来踱去的,铠甲碰到一起发出咔哒咔哒聒噪响声。
古叔喝了一口茶水,被范天恩烦得不行。
“你安生坐那,天还没塌呢。”
温若初得知老皇帝废了太子的时候,就心里纳闷,老皇帝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赶在皇后丧期声色犬马,最多也就是斥责几句。
皇后捧在心尖上的宝贝疙瘩,除非沈星驰的刀架到老皇帝脖子上,否则老皇帝是不会动沈星驰的。
合计着原来是在做戏给沈星驰看,痴心妄想沈星驰能支棱起来。
还想利用完沈惊澜卸磨杀驴。
老皇帝计划的挺美。
温若初把煮好的茶水分给众人,缓缓开口。
“古叔说得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老皇帝近些日子一直都在服用延年益寿的丹药,我打听过,那丹药最忌讳情绪不稳,若是有人能气死老皇帝,这毒酒自然赏赐不下来了。”
“说得轻巧,什么事能气死老皇帝?”范天恩瞪大眼睛,不解问道。
沈惊澜气定神闲坐在太师椅里,眉目低垂摩挲着茶盏边沿,没把消息当回事,好像早料到了会有今日。
“之前皇后为了和柳家对抗在鄞郡屯了三万兵马,”顿了顿,瞅了范天恩一眼,“实际上是五万。”
范天恩点点头,这事他知道,还是他和沈惊澜去办的。
明明前一日调查来的数目是五万兵马,可等查到鄞郡的时候,只剩下三万。
明摆着有问题的事,阁主查到这就不查了,他还以为阁主是嫌麻烦,惦记温若初着急回来,汇报上去的数目也是三万。
还有两万精锐不知所踪。
范天恩瞪大眼睛想了半天才想明白。
“阁主的意思是……逼沈星驰造反?”
温若初附和,“没错,沈星驰若是造反,就算老皇帝双手捧着皇位送给沈星驰,文武百官和宗亲也不答应,老皇帝保沈星驰,就是孤掌难鸣,众叛亲离,日后史书工笔,昏君的帽子永远扣在他头上。”
范天恩想了想,还是不大明白。
“可是……老皇帝已经打定主意传位于沈星驰,沈星驰没必要造反。”
温若初解释:“老皇帝废了沈星驰的太子之位,意欲磨砺沈星驰,我们知道老皇帝的本意是因为老皇帝身边有我们的人。”
“沈星驰从出生就是太子,养尊处优没有任何忧患意识,未必能想到在老皇帝身边安插眼线,沈星驰也没那个胆量。”
“在沈星驰那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看来,因为一件小事,被废黜了太子之位,就是老皇帝厌恶他了,沈星驰愚钝,不思上进,可沈星驰手底下的那些幕僚一定会想法设法撺掇沈星驰夺回皇位。”
经过温若初这么一说,众人明白了,纷纷看向沈惊澜。
沈惊澜正有此意,从查出皇后在鄞郡招兵买马就做了打算,之所以故意给那边留下一个口子,就是给沈星驰和皇后留最后一步。
“还有一个月皇后就要葬入昭陵,时间紧迫……”
沈惊澜面色肃然,看向温若初,眸光温和,吩咐温若初。
“……需要你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