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终于晴了。
“人都没事,粮种除了两包湿了一些,其他也都干爽得很!”马远检查完高兴得喊道。
大伙劫后余生,虽然一夜未睡,却都斗志昂扬,利索地装车。
云昭微微一笑,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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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姑娘,最后一车的粮种也马上卸完了,卸完就能回家吃饭了。”马远跑过来跟云昭汇报,大伙已经不自觉得将云昭当作主心骨了,“刚刚我去打听了,孟大哥昨天怕大坝工程出问题,也是一夜未归,现在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小石头,吃饭啦!”马远的阿娘站在巷口,探出身子喊道。
其实,别看马远是这些个小伙的头头,但其实也就是半大的孩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身应道:“娘,我马上就来,您别喊小名了!我都这么大了!”
云昭噗呲一下笑了:“有娘喊你小名,也是一种幸福,你快去吃饭吧!”
马远的脸微红,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云姑娘说得是……”
云昭笑道:“对了,你别叫我云姑娘了,怪生分的,我比你虚长几岁,你喊我云昭姐就好。”
马远脸红红的,眼里却闪着光,狠狠点了点头:“嗯,云昭姐!”
云昭笑吟吟地应道:“欸!好孩子。”
马远假装不高兴,撇撇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云昭笑着看着他。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被家人叫走了,马远的娘也在巷口催了几遍,马远看了看独自一人的云昭,有些为难。
“去吧,别让你娘等急了。”云昭笑着道。
马远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回答,耳朵就被他娘揪住了:“喊你那么多句,你这孩子,咋还不应人呢?”
马远娘一边骂骂咧咧,一转头看到云昭便又是另一幅模样,立马笑吟吟:“云姑娘,您上我们家吃去吧,这孟大人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也就多双筷子的事情,人多热闹!”
云昭笑着婉拒:“不了,我也累了,回去收拾一下,给大哥准备点吃食,就不打扰了,下次有机会的吧!”
马远娘也不再客气:“那行,我们回了,您也回吧!”
“嗯!”云昭看着他们走远。
“娘,你为啥不让云姐姐来我们家吃饭?”马远低声问道。
“你懂啥?人小两口小别胜新婚,我们要识好歹!咱们有的是机会请他们吃饭,你急啥?”马远的娘自以为压低了声音。
“娘说得对,不过,您能不能把手先松开啊!诶诶诶……”
“你别打岔,刚刚喊你,为什么不应……”
……
两人渐行渐远,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挨家挨户传出来阵阵的饭香和说笑声。回家吃饭,多美好的词啊,可是她已经没有家了,没有人会喊她回家吃饭。云昭抬头望天,残阳如血,美不胜收,心中却是无限惆怅:爹、娘,你们还好吗?我好想你们啊……
云昭身心俱疲,抱着双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就这样看着夕阳。她身上的衣服从昨晚开始湿了干,干了湿,难受得糊在身上,她自己都闻到自己发出的阵阵酸臭。可是,她动不了,巨大的悲哀快要把她溺亡了,眼睛干涩,喉头嘶哑,她哭不出来。
“云昭!”一声爽朗的声音响起,云昭抬头,一个人顶着金黄的夕阳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浑身像镀了一层温暖的金光,像希望照进了她的心里。
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孟永!虽然他也是一身狼狈,衣服下摆全是泥水,身上也是没有一处干爽,但他的笑容却是那样纯净,笑意直达眼底。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提篮,看到云昭的瞬间,眼眸瞬间弯弯,笑开了花。他快步跑上前来,眼中满是喜悦又充满担忧。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云姑娘,你可有受伤?我听人说了,你们昨晚的事,刚刚在坝上我就担心得不得了,现在看到你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可有吓到?”
孟永完全不给云昭插嘴的机会,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堆问题。
云昭看着他的笑容,鼻子一酸,刚刚还是干涩的眼眶,瞬间充满了泪水,泪水无声无息地掉落下来,慢慢变成了号啕大哭,似乎想把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
孟永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瞬间,便回过神来,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把篮子放下,轻轻将云昭拥进怀中。
怀中之人哭了许久,这才慢慢安静下来,云昭抬头看了看孟永,拿手擦了擦泪水,瞬间变成了一个大花脸,云昭噗呲一声笑了。
孟永也笑了。
乱世之中,两个人终于找到了可以相互依靠的人。
云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微笑着,心里感觉暖暖的,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惦记自己:“孟大哥,你放心,我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孟永有些诧异,她刚刚说“回家”?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说,之前虽然她没有说过,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她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落脚,并没有归属感。
孟永心中感动,笑得更加灿烂:“好,回家,我们回家!”
孟永一路上又开始了话痨模式,什么大坝的进程啦,什么桃源镇的建设啦,甚至还有这篮子里陈家婶子给的素面。孟永的口才其实很好,一件件平平无奇的事情被他说的有趣极了。逗得云昭不住地笑。
孟永突然画风一转,有些烦恼,接着说道:“这大坝的石料基本都解决了,只是这大坝主体结构,有些难办,这江水水流湍急,普通结构的大坝恐怕经受不住几年……不好意思,云姑娘,我一说起大坝就停不下来,太无聊了,对不对?”
云昭十分善解人意,笑道:“不会,我也很关心这大坝的进程,毕竟是父亲最后的遗愿。”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家。
“云姑娘,我临走前拜托邻居马婶帮我烧些热水,刚刚我看过了,锅里有不少热水,你去洗漱一下吧!”
云昭也不再推辞,很快就洗漱完毕了。
“云姑娘,你饿了你就先吃,不必等我。我去洗漱,换身衣裳。”孟永说着将那碗素面端出来,放在几案上,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