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滢,你……”慕江吟明白了,她的举动意欲何在,望着一河之隔那形销骨立的人,她不由心如刀绞,“悦滢你糊涂啊,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保全大家?大家都平安了那你怎么办,难道要看着你受外族人的折磨吗?”
姜悦滢的脸上却不见得半点忧伤,落入她眼眸之中的是一缕那如同月色清幽一般的淡然,“当我知道文博不在了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副残躯罢了。”
“想当初,我的心愿便是守住教育,推广教育。如今,我虽然没能为教育做出什么巨大的贡献,但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学生们的安危,我便也算完成使命了。”
“江吟,我不能够陪伴着你继续走下去了,记得我们当初的心愿,你一定要替我守住教育,替我去看未来桃李满天下的太平盛世。悦滢,别了!”
话音落下,凛然之中更带悲壮,伴随着她那声音一同落下的,还有眼角的一滴泪。
她决绝的转过了身,此时身侧的外族人已经将她团团包围了住,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的双眸之中仍是淡然若水,看不到一点惶恐与畏惧之色,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分外坦然,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既定的结局。
“文博,你等着我。”她眸光下垂,将手按在了胸口,“我来找你了!”
说罢,她便立刻抬起了头,一抹凝满了憎恶的厉色从她的眼中划过,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抽出了一枚手榴弹,不加犹豫地将其拉响,并抛在了那外族人的身侧。
想当初,在范文博离开的时候,他亲手将这一枚手榴弹送给自己作为防身武器。他曾说,倘若在自己遇到了危险的时候,或许这一枚手榴弹可以保全自己对抗敌人。
而如今,物仍在,人却已去。当初的自己又何曾会想到,那一枚手榴弹,最终化作了自己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工具,也化作了送自己去见他的船只。
“轰!”骤然之间,响起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响,一股白烟冲向了天际,将面前所有的一切化作了虚无。
这手榴弹的威力极大,足以将此地所有的外族人一招毙命,而那抛出手榴弹之人,却也终归难逃此劫。
姜悦滢带着满身的伤痕,瘫倒在了在泥泞的山湾间,那手榴弹炸伤了自己的整个身体,落下了累累的伤痕。
灰烟散尽,抬眸间所望见,是天边那缕缕浮云,便是灰暗,却也难抵其澄明。
朦胧明淡之中,在那天际的边缘似乎浮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笑容是那样的温柔,目光是那样的清澄,一如往昔般模样。
姜悦滢的唇角渗着血,脸上却浮现了一抹清和的笑容。
是他,他终于来了。
文博,请你等等我,一定要等等我,我很快就会来见你了。黄泉路上有我陪着你,不会孤单。
这一世,我们为能够在人世间结为眷属,但原来世,你我再无离分。
空山陵墓。
一阵秋风袭来,卷起了那片片泛黄的落叶,将其拂在了那两座坟茔之上。
山上雾气弥漫,在那柳荫之下,两座坟茔相依而立,像是一双相互依偎着的有情人。坟茔前立着两方墓碑,一座墓碑上刻着“烈士范文博之墓”,另一座墓碑上则刻着“其妻姜悦滢之墓”几个字。
冷风萧瑟,拂打在衣肩上带着些瑟瑟的寒意,不觉聒碎了断肠人的心。慕江吟与闻函初一同将一捧蓝菊摆放在了墓碑前,默默地凝望着墓碑上的刻字。
慕江吟面容平静,可眼角眉梢却透着几许掩盖不住的哀伤,脸上也悬挂着那淡淡的泪痕。
昔日里旧友的音容笑貌尚在,而今却化作了两方冰冷的墓碑,天各一方的魂灵,此生再也无能相聚,这种生死离别的感觉,不禁叫她肝肠欲断。
她轻轻抬起了手,将落在墓碑上的那片片黄叶轻轻拂了去,鼻子一酸,又是一滴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她也只是默默吸了一口气,并用手被抹去了脸上的泪珠,轻轻抬起了头,面对着那墓碑缓缓开口,声音平和仍如昔日里与好友谈天一般,“悦滢,你在天之灵能够看到吗?”
“我和函初已经把你和文博葬在同一处了,你的墓碑上落下了他妻子的头衔。没能够与他结为夫妻,大概是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吧。”
“不过没有关系,你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你取代。现在你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你们终于可以结为永生永世的夫妻,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把你们拆分的开了。”
抚摸着那一方冰冷的墓碑,那冰凉的温度永远也不可能渗透进人的体温的温热,就像已逝的斯人再无复生之可能。
悲痛之感逐渐涌上了慕江吟的心头,她垂下了头,深深闭上了眼睛,声音之中也融满了悲楚的哽咽,“悦滢,你能够看得到吗?你究竟能不能够看得到?”
“那些孩子们都平安的被转移到了安全之处,唯有你一人没能躲得过这一劫,明明说好了,要一同为教育事业拼搏,可你就这样走了,只留下了我一个人……”
那天,姜悦滢将孩童们平安的送礼到了吊桥的另一头后,便在这一旁拉响了手榴弹,与这一众朝他们追击而来的外族人同归于尽。
她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除掉了那一群无恶不作的外族人,为那些饱受涂炭的百姓们还了这一笔血债。
事后,她这英勇无畏的事迹传遍了上海滩,她也称得上是这灾难岁月里的一位巾帼英雄。
在这一场动乱平息之后,众人们实在不忍她这样一位英雄,就那样暴尸荒野与外族人葬于一处,便在所有的一切安顿好之后,又回到了他们受难的那个地方,找到了姜悦滢的尸体。
彼时,她已面目全非,可凭借着她的穿着,还是将她认了出来。她这一生所钟情唯有范文博一人,范文博为国捐躯,先她一步走上了黄泉路,众人们便决定将他们两人葬在同一处,以范文博妻子的名义为她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