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象这一份希冀落空后会是何等模样,更不敢想象自己寻不到他后又会是怎生的情景。她不敢去做过多的想象,唯恐会有意想不到的噩耗降临。
“江吟。”可谁知,就在她满心惶惶然之时,忽然闻得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呼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这声音在沙哑之中,凝结着如松柏一般的坚定,虽然没有响彻云霄,但却足以震颤了,他的整个山河。
这一刻,宛若一记雷霆劈开了她心中的屏障,她蓦然回身,与身后之人面面相对。
那轮廓棱角分明,消瘦的脸庞上沾染着尘沙,伴随着颊边两侧那淡青色的胡茬。眉眼之间虽然散着三分淡淡的憔悴,但却始终不改那如松一般的坚挺。
温柔的双眸之中,浸透着如秋水一般的暖意,笼在了慕江吟那瘦削的身形之上。颊边泛着和煦若春风的笑容,但悬挂在嘴角的却又夹杂着那一丝叫人难以言说的苦涩沧桑。
“函初……函初!”她连唤出他名字的声音都是带着颤抖的,唇角含着笑容,但泪水却早已蓄满了眼眶。
她一步上前,紧紧地将他拥了住,一步之间所跨越的,却宛若光年一般漫长的距离。
“函初是你,真的是你!”
在触碰到他身体上的温度的那一刻,他方才从亦真亦幻之中感受到了那份真实。那是他的温度无异,是熟悉之中所透着的那一丝陌生,也是在陌生之中所相拥的那一份至真的熟悉。
“江吟,是我来迟了。”拥着慕江吟那瘦弱的身躯,闻函初亦是满心的心酸与心痛所交织,紧紧将她拥入怀抱之中,将所有的相思与挂念皆化在了这深刻的相拥之中。
此时此刻,慕江吟再也忍不住眼眶之中的泪水,在那一刻汹涌落下,浸透了闻函初的衣襟。
这一刻的相逢,所凝结着的,是近百个日日夜夜的无尽相思与无限煎熬,与,乱世之中,那被摧折了千万般的灵魂。
“函初。”良久后平复了心情,慕江吟望着闻函初,那带着三分憔悴,布满了青色胡茬的面庞,恍然之间,竟觉着有些难以言说的陌生。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一阵阵翻覆着的心疼,她轻轻抬起了手,抚摸着他鬓角那有些蓬乱的发丝,深沉的声音之中,包揽着心痛与心酸,“在外抵抗日寇的这些时日里,你没少受苦吧。”
“我都还好。”闻函初摇了摇头,眼眸之中虽有沧桑,但却是如风轻云淡一般的淡然,唇角嵌着一缕笑意,并握住了慕江吟那一双还透着冰凉的手掌,声音温和如初,“这本就是我的使命和责任,谈什么受不受苦的。”
“不管在战场上经历了什么,至少我们守住了我们这一片土地,没有让外族人侵略进来,此战也算取胜。”
“我答应过你,不管多久,一定会回来见你,一定会回归于你的身旁的。只要能够守住国家的疆土,去这一趟就算是再艰辛,也值得了。”
“倒是你。”闻函初轻轻摩挲着慕江吟那已经起了一层老茧的手,眼眶之中,情不自禁的溢出了一抹淡淡的心疼,并轻轻叹了口气,“在这兵荒马乱的时节,我不能够陪在你的身旁。”
“现下的生活本就艰难,你还要带着这么多学生风餐露宿,还要坚守着教育,你也受尽了辛苦吧。”
慕江吟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并反握住了闻函初的手,“坚守着教育,并在这里等候你的归来,从始至终,这都是我最大的动力呀。”
“文博文博,你在哪里?”
“为什么我没有瞧到文博文博?他去哪里了?”
姜悦滢那充满了慌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她的眼眸之中,含着惶恐与急切,奔到了慕江吟与闻函初的身旁,开口间几乎是叫嚷着,“文博,他在哪里?函初,文博,他没有和你一块回来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见他?”
提到了范文博的名字,闻函初的眉宇之间不觉泛起了一抹沉重,开口之间声音也多了些低沉,“文博,他……”
话到这里,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无人留意他此刻的唇角已经带了些微微的抽搐。
见他欲言又止,姜悦滢的心弦不绝又紧绷了起来,声音提高了几分,脸脸上的惶恐之色也更甚了些,“文博,他怎么了?函初,你说呀,文博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他到底怎么了?”
话到最后,姜悦滢的声音已经语不成句,甚至连手指都已经开始了控制不住的战栗。
闻函初的眼中有一丝深深的痛楚划过,将目光收拢了回去,似乎是不忍直视姜悦滢那惊恐的神色。
“他没事。”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可开口之间却还是免不得声音中的低沉,只是道:“他被组织那边派了别的任务,还要过些时日才能够回来。”
“啊……是真的吗?”听得此言,姜悦滢眼中的惶恐稍稍平和了一些,可却还是带着些半信半疑,紧提着的精神仍然没有松懈的下来,“他被派了别的任务……那他到底要多久才能够回来?”
“这个……”闻函初开口之间有些踌躇,他回避开了姜悦滢的眼神,没有直视她,像是在闪烁其词,“过些时日……应该不会太久。”
他只落下了这一句话,便立刻回归到了队伍之中,再没有给予姜悦滢任何一个回应。
瞧这闻函初这般神色,慕江吟的心中隐隐环绕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已经觉得这一切并非是如他口中所言那般简单,范文博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哎哎哎……”姜悦滢还是迫切的追上了前去,似乎还想对闻函初询问些什么。
“悦滢。”慕江吟却将她拉了回来,对她摇了摇头,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道:“别再问了,函初已经说了,文博会过些日子回来,你安心等着他便是了。”
姜悦滢的脸上仍旧是惊魂未定的神色,但听着慕江吟如此说,便也只能讪讪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