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默默的望着,心中五味陈杂,战火纷飞的时节,哪怕没有生离死别,也注定是要面临着分别。日后若想这样宁静地望着他,只怕都会成为不可多得的奢求。
他们结束训练之时,已是暮色四合时分围栏被打了开,他们接连从中走了出去,姜悦滢看到了范文博的身影,并大声地呼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文博!”便如同发射出去的箭矢一般,朝着她奔了去。
“悦滢!”范文博也瞧见了她,便立刻将她拥入了怀中。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他方才将姜悦滢松了开,为她轻轻地整了整头上那被风拂乱的发丝,眉目之间皆是柔情与关怀,“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姜悦滢握住了范文博的双手,眼中含满了不舍与心酸,“我只想多看你一眼,再过些日子,便看不到你了。”
说着,她的眼眶不觉有些微微发红,垂下了眼眸,声音也更添了些低沉,“再过几天你们就要出发了吧?”
说及此事,范文博的脸上也多了些严峻,沉沉地点了点头,“日本人在外滩的攻击越来越迅猛,那边的军队已经快要无法抵挡得住,若是被他们攻进城来,咱们上海滩恐怕就要不保了。”
“眼下我们也不能够再多做耽搁了,必须尽快前去支援中国军,三日之后,我们就要收拾着行装出发了。”
“真的……真的还有三日?”姜悦滢的眼眸之中已经止不住的升腾起了那伤感和悲怆,紧握住了范文博的一双手,连声音也添了些淡淡的哽咽,“怎么这样快,文博……”
慕江吟望了一眼那相互依偎着不舍离别的两个人,一股浓烈的酸楚与黯然,在他的心底慢慢攀延着。
她渐渐将目光移动了开来,落在了闻函初那高挺如松的背影上,闻函初刚刚走出围栏,尚未发觉慕江吟的到来。
当他转身之时,在距自己不到三米开外,看到了她的身影,不觉惊了一下,“江吟,你什么时候来的?”
慕江吟默然望着他没有说话,喉咙之中所凝结着的,皆是如黄连一般的苦涩,眼中汇聚着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复杂,眼角的那一抹淡淡的忧伤也无法掩盖的住。
闻函初一眼便发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立刻奔向了她,并握住了她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担忧,“你怎么了,江吟,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但见闻函初眼中那不加掩盖的担忧与焦心,慕江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一般,竟不由猛然一痛。
她望了一眼闻函初握着自己肩膀的手,微微闪躲了一下,并又将头抬了起来,致使他的眼眸里添了一抹沉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闻函初不由愣了一下,尚未明晓她的话。
慕江吟沉默,缓缓收拢了目光,又将自己的目光移动向了姜悦滢与范文博那一双难舍难分的多情人,徒然眼中又增一抹怅然。
如此闻函初便也明了了她的所思所念,不觉一抹含着无奈的惆怅攀爬到了他的眼角眉梢,他的眼眸微微向下,垂了几分,并低低叹了一口气。
几秒过后,他方才将目光回笼到了慕江吟的身上,声音中也增了几分沉沉之感,“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慕江吟低着眸光没有去看闻函初,声音也同样包揽着一抹沉重,“你们要去外滩应战的事情,悦滢都已经和我说了。”
“难怪你前些天的言语多加奇怪,原来即刻就要奔赴像刀山火海,我竟一点也没有察觉。”
话到最后,慕江吟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虽然话语还是平静着的,可隐含在声音末端的,却是数不尽的心酸。
闻函初的心也不由剧烈一痛,是无奈也是苦涩,他上前了一步,那如同潭水一般的眸子中更融入了些一言难尽的愧疚,“江吟,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怕你知道了,会担心,所以……”
话未毕,他便陷入到了一阵苦涩的沉默之中,那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填补得了的对她的亏欠。
“就算我当初不知道,可我迟早会知道的。”慕江吟抬起了头来,望着天边那一轮苍茫的上弦月,便是忧伤声音也依旧平静如斯,“你是军人,保家卫国是你的己任,出征应战是或迟或早的事情。”
“但我不想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快,我还没有准备好,就要目送着你踏向刀山火海。”
话毕,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将自己的眼眸垂下地面,望着月下的那一层地上之霜。霜华如织,仿佛裹进了她心中的惆怅。
“不过没关系。”几秒过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惆怅与忧伤紧紧的压入自己心底。
她转过了头来,面向了闻函初,努力使自己的面容看上去洒脱,“能够为国家效力,为百姓抵挡外贼入侵,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
“现在你终于可以实现这个心愿,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这不失为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我支持你去,但是……”
说到此处之时,她的声音之中却还是不觉填了些沉重,“此去凶险,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战场上刀枪不长眼,你万万不要得事。”
闻函初在一尺之外望着慕江吟那瘦削的倩影,心中万千起伏,她越是这样理解自己,懂得自己,便越是让他愧疚心疼。
“放心,我一定会的。”他只有对她做出这个坚定的承诺,方才能够让她的心安定一些。
他的双手按在了慕江吟的肩膀上,眸光深切且认真,“你放心好,你清楚我的实力,我定会从容应战的。你也不必忧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回来。”
听得了闻函初这样的承诺,方才让慕江吟那一颗杂乱的心多了些许的宽慰,他抬起头来,与他的目光对视了上,并轻轻点头,“函初,我自是相信你的,你且前去应战,我在这里等候着你。”
“你也不必牵挂于我,投身于战事才是于你而言最要紧的事情。我在学校里一边教书,一边等候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