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逆子?来人呢,给我打烂他的嘴!”
关键时刻,自家儿子还敢帮一个外人,张魁的眼中有杀气浮现。
客厅外早就聚集了众多身强体壮的兵卒。
他们闻令涌入。
既要掌掴张铭,也要向赵安施加压力,让他明白这是在哪里!
“我看谁敢!”
赵安数个箭步闪到张铭身旁,只是将眼一瞪,那些兵卒便吓得冷汗直冒。
他们也是怕啊!
这可是斩首数百鞑子,连鞑靼王爷都能灭的杀神!
那浑身上下所透着的杀气乃是战场厮杀杀出来的,凌厉且霸道,又带着浩然正气,绝非张魁杀女人,杀百姓所积攒的那点杀气能比的……
“张魁,谁是你的逆子?”
有了赵安相护,张铭也不管那么多了,失声大吼道:“早在你任由那贱女人欺凌我娘亲,让她郁郁而终后,你我父子情分便已尽!”
“你把盐池交给我打理,让我贩卖私盐,看似是在弥补,实则是在利用我给你赚钱罢了,一旦东窗事发,你也能推得一干二净!”
他虽是张魁的长子,但并非嫡长子。
生母出身于书香门第,架不住张魁当年另娶其他世家的嫡女,并且定为张家嫡母。
在嫡母口中,生母是“小贱人”,他是“小畜生”。
张铭现在最痛苦的童年回忆便是和母亲一起被关在猪圈里,忍冻挨饿。
从那时开始,他便钻到钱眼里了,认为再牛气的出身,也没有钱财重要。
只要手里有钱,他便可以给母亲买吃的、穿的、用的,让她过上好日子。
可惜等他真的有钱时,母亲已经不在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上苍似乎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而这玩笑还要以另一个玩笑来结束。
没错!
亲爹要食子!
他本来以为张魁再怎么利用他,也不至于弄死他。
但在他毫不迟疑地让人打断他的双腿,又想将他和赵安一起贩卖私盐闹大后,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没爹了……
既然张魁都做到这一步了,他为什么还要做孝子贤孙?
张家?
滚!
河西张氏?
狗屁!
今后他跟定赵安了!
自从联手赚钱后,他愈发觉得这个人近乎于神。
什么点石成金,变废为宝在他这里都不在话下。
他还是要赚钱。
不过要赚世家的钱,豪绅的钱,贪官污吏的钱,然后帮助赵安打鞑子。
母亲不在了。
那便以这天下为母,以财供奉!
回首过往,他还从未做过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而赵家军里随便挑个小卒,都能炫耀个三天三夜。
展望余生,他真的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
“放肆!”
张魁突然被自己眼里的纨绔给戳中了内心深处的阴暗,恼羞成怒道:“从即日起,你被移除族谱,不再是我张家子孙!你既然无君无父,不忠不孝,还铁了心和这厮站在一条船上,那便休怪我无情!”
张铭嗤笑道:“收起你的虚情假意,都这个时候了还装给谁看呢?其实有句话我早就想说了,那族谱算个鸟!它终究是你们的,而不是我的!我可是要单开族谱当祖宗的!”
“畜生!动手,动手啊,给本公打死他!”
当朝国丈险些被气得去了阴曹地府,再次发号施令。
那些兵卒撑不住了,快速冲向张铭。
赵安虎目圆睁道:“张魁,你真想这么快就来个鱼死网破?”
“……”
意识到自己被逆子影响乱了方寸,张魁又急忙向那些兵卒使了个脸色,沉声道:“看来你也知道和本公这么斗,将是怎样的下场!”
“本公也懒得和你废话,立即交出龙鳞剑和提纯之法,从此不再贩卖私盐,本公但有交代,你随时恭候!若你还是固执己见,那咱们就鱼死网破,看谁先眨眼!”
又威胁上了。
看来有些话他是没听进去啊!
也罢!
既然他觉得自己有很多牌可以打,那么就用残酷的现实给他洗洗牌!
赵安有些慵懒地做了个手势道:“我掐指一算,今日有望和你的嫡子张柏见上一面,而且他还会送我一份大礼!”
“满口胡言。”
张魁不以为然道:“柏儿镇守古浪守御千户所,憎你如敌寇,又岂会来见你?”
“父亲大人!”
他话音刚落,一个蓬头垢面,像是摔进了泥坑里,将白袍都给染黑的公子哥跑进客厅道:“反了!他们都反了!”
“什么反了?”
张魁伸着头,一再打量道:“柏儿,是你吗?你怎会变成这般?不要着急,慢慢说,爹会给你做主!”
张柏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泥,也无心甩掉道:“昨日您让我同时掌管高台守御千户所,我接手后一切如常。”
“结果今天那些军户突然挟持了我,放一支赵家军进入城中,随后又诱骗古浪守御千户所的守军,迅速控制北门,放另一支赵家军进入。如今河谷走廊的两个守御千户所,全……全都落到赵家军的手里了!”
“赵安!!!”
张魁双手攥死椅把,怒火中烧道:“你这是公然谋反,罪加一等!”
“算我一份。”
张铭抽了下鼻子道:“你不会以为我掌管高台守御千户所以来,只顾着赚钱,没做点其他的事吧?”
张魁拆穿道:“你豢养的那些心腹已经被你那仆从和盘托出,昨日便被柏儿斩杀了!”
“呃……”
“咳咳!”
赵安轻咳了两声,朝张铭耸了耸肩。
不是他不给他装逼的机会。
而是掌管高台千户所一年来,他放在军户身上的心思太少了。
那些军户愿意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恭迎赵家军入城,根本不是因为他。
张魁满脸凶戾地瞪着赵安道:“看来你以提纯的名义向高台千户所安插兵卒,只是整个计策的一环,你早就让他们暗中鼓动人心,策反他们投靠了!”
那可是两个守御千户所。
地位远非一般的千户所可比,还拥有价值连城的盐池。
结果这么容易就被赵安给夺了去。
他真的很后悔。
要是往日里但凡在河西军和各卫所上花费点精力,也不会让赵安有机可乘。
原来他觉得赵安一个杂役,哪怕崛起太快,有鞑子和十二卫帅压着,不足为虑。
可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合了西北十二卫,又屡败鞑子,功封凉国公,都能和他平起平坐后,他才意识到必须要强势压制了。
只是太久没出手了,这种强势似乎有点色厉内荏。
不然赵安又岂敢一错再错,公然夺他的卫所……
“什么策反,谋反的?”
赵安当即反击道:“肃国公,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本公只是得到情报,角王将要攻打河谷走廊,又得张千户相邀一起打鞑子,这才向高台和古浪两个守御千户所派了些兵马而已。”
张柏震惊道:“你这是信口开河,本千户何时邀请过你?”
“你算哪门子的张千户!”
赵安冷笑道:“赵家军只认一个张千户,兼顾古浪千户所,也不过是看在它们互为犄角,不容有失的份上。不然你便是跪求,赵家军也不会看你一眼。”
“你你你!”
继张魁之后,张柏也要被气疯了。
此人太嚣张了!
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今日不夺回两个守御千户所,张家和河西张氏颜面何存?
张铭顿觉爽了,扭头道:“你们父子听到没有,从今往后这河谷走廊的张千户,只能是我!”
“狗娘养的!”
张魁气急败坏道:“稍后本公一定亲手宰了你!赵安,你最好清楚你在干什么!本公可不是孙韬之流,本公说你谋反,那你便是谋反,谁也救不了你,包括永安长公主!”
赵安勾起嘴角道:“肃国公还真是权倾天下,堪称我大靖的‘立皇帝’啊,本公也是不敢招惹,这就广为告知,然后下令赵家军撤回。”
“只是角王若是真切断了河谷走廊,让整个西北孤悬于大靖,又将整个中原置于鞑子铁骑之下,这份滔天大罪可与本公无关!”
“……”
张魁听麻了。
立皇帝?
这是暗指他带着河西张氏扶持萧湛坐上皇位,成为“坐皇帝”,他和河西张氏实则掌握大靖权柄吗?
何其歹毒!
这是要反过来将他和河西张氏置于烈火烹油之中啊!
而且赵安总是拿角王来威胁……
只是诈他也就罢了。
万一角王真这么干了,河谷走廊也丢了。
他必会被世人唾骂。
到时候赵安哪怕是在西北真的造反了,恐怕也会有很多人指摘他!
怎么办?
他本来认为抓住了赵安的把柄,想要咄咄逼人,拿尽好处再从此压制的。
没曾想这家伙不仅不惧,还更进一步,夺了他的两个千户所……
局势变得太快。
他反倒有点猝不及防,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出招了。
“不可能!”
张柏慌忙道:“角王绝不可能攻打河谷走廊!”
“你这是与角王有勾连?”
赵安指了指他道:“说话前要过脑子,而且永远不要说得这么绝对。现在是你了解鞑子的这些王爷,还是我了解?”
“再退一步,哪怕我的情报有误,就此让赵家军撤离,你能保证角王不如梦方醒,赶紧抓住河谷走廊没有赵家军的好机会,迅速拿下,以免夜长梦多?”
张柏目瞪口呆道:“这这这……你就是想让角王察觉,然后让赵家军永远赖着不走吧?”
赵安摇头道:“不!我还赌得起,你们以前兴许也能赌得起,有皇后娘娘在,哪怕你们丢了河谷走廊,恐怕也很难有人能把你们怎么样。但从今天开始,你们赌不起了!”
唯恐这个傻弟弟听不懂,张柏又补了一句道:“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赵家军都已经在河谷走廊落地生根。你们愿意一起打鞑子更好,不愿的话,那么河谷走廊便要改姓了。”
“畜生闭嘴!”
张魁一把抓住自己的额头,嘶吼道:“本公绝不允许你沾染河谷走廊!而且贩卖私盐乃是重罪,你身为国公,知法犯法……”
赵安打断道:“肃国公,更正一下,本公贩卖的是精盐!”
“你敢说精盐不是盐?”
“但它未必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