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种种疑虑得到证实,荣国公夫人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她郑重对女儿道:“晏熹,这话,你藏严实了,不可在除我以外的第二个人面前说,连你大哥也不能,知道了吗?”
盈珠心道果然,面上却一副震惊模样:“为何?”
“母亲,既然大哥当真与那柳小姐两情相悦,他为何要请人来演这一出戏?”
“就算他不愿娶柳家小姐,明说不就好了吗?柳家姐姐并非不讲理的人,他请人来演这一出戏,叫母亲您在前头为他冲锋陷阵,自己清清爽爽地站在后头,所有的错都是柳家姐姐的。”
她皱起眉头,不喜溢于言表:“大哥怎么这样?”
“晏熹,不是的,你大哥他,肯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荣国公夫人不愿兄妹俩关系不睦,赶紧解释道:“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盈珠追问。
荣国公夫人张了张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什么误会?
方才长子可是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与那柳家小姐相恋的人不是他的。
她做母亲的,自然无条件地相信孩子,所以后面无论柳霜意拿出多少证据,她都坚定不移地维护长子。
要不是小女儿告诉她曾亲眼看见长子和柳霜意幽会,她恐怕根本不会想到长子在骗她。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请人来演这样一出戏,为什么宁愿被赶出书院去,也不肯承认与柳霜意的情意?
荣国公夫人压在心中的忧虑,试图在女儿面前为长子挽回:“晏熹,你听母亲说,你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必然是遇上了什么难处,或是有些不便开口的隐情,所以才……”
“那柳家姐姐呢?”
盈珠打断她:“柳家姐姐何其无辜?”
“好端端的,心上人将他们的过去全部否认不说,还闹得这样难堪,她名声有损,往后该如何嫁人?”
荣国公夫人默了默,发现小女儿的心性太过纯真坦荡也不是件好事。
她这样强调:“晏熹,晏铭是你嫡亲的大哥。”
盈珠眼中浮现出失望:“所以呢?”
荣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正要和她细细分说,却听到身后忽地传来一道细微的啜泣声。
“所以国公夫人就打算睁着眼睛说瞎话,毁了我女儿,是吗?”
荣国公夫人僵着脖子回头,就见柳寒松沉着脸站在厅门边,目光无比凌厉。
身旁则是柳母和柳霜意。
一瞬间,荣国公夫人只觉得自己面皮上好似有火在撩。
“柳山长,柳夫人,我并非此意啊。”
盈珠立在她身后,也是一副惊慌失措愧疚难安的模样。
正厅里,傅晏铭和顾川柏依旧在等候。
他倒是不急不缓,虽然有些恼怒柳霜意不依不饶,但有荣国公夫人在前头顶着,只要他不承认,这事儿就没法儿彻底扣到他头上来。
顾川柏就显得很慌张了。
他左顾右盼,不停地看向屋外,像是生怕柳寒松等人来到,给予他最后的宣判。
“顾兄冒充我身份那日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傅晏铭提醒的目光落在顾川柏身上,佯装不满鄙夷道:“何必呢,还不如好好想想,出了书院后,该做什么营生。”
落在顾川柏耳朵里便是警告他不要漏出破绽,左右被赶出书院后,有他为他兜底,何必担忧?
顾川柏眸色一深,有些不甘地咬了咬牙。
他寒窗十数载,赌上自己的前途为傅晏铭顶锅,为的难道是一份不好不坏的差使和拿几百两的银子吗?
不。
他为的是柳寒松女婿的位置。
高高在上的国公府世子从来不知道,他比他更早注意到柳霜意。
不过他和他不一样,他是真心爱慕她。
这个温柔善良又坚韧的姑娘,早早就烙印在他心底,成为他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
天知道他看着柳霜意和傅晏铭来往时有多嫉妒和恼恨。
他想,柳霜意怎能这般不知廉耻。
那傅晏铭究竟有什么好?
能叫她连礼义廉耻都不顾,巴巴儿捧出去一颗心?
不过家世好了些,长相好了些而已。
还是说,他放在心头仰望的明月,其实也和寻常女子一样,是个仰慕荣华攀附权势之人?
顾川柏不愿承认。
霜意温柔善良又天真,一定是傅晏铭用甜言蜜语哄骗了她。
一定是这样。
他像条毒蛇般躲在暗处窥伺着,想着如傅晏铭这般的人绝对不会有什么真心,到时候便是他的机会。
他等啊等,等啊等,都快等到放弃了。
没想到机会就这样从天而降,落到他头上。
傅晏铭要他助他演一出戏。
他要他成为一个假的傅晏铭。
“为什么?”
那时的他无比震惊,下意识问出口,却只得来傅晏铭一个冰冷的目光。
他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顾川柏在傅晏铭的眼神里看见鄙夷、不屑以及对柳霜意的不喜和嫌恶。
霜意,原来你倾心恋慕着的人,并不中意你。
他出身高门,你不过是他闲暇时解闷的小玩意儿。
顾川柏心中无法抑制地生出快意,从前暗中窥伺着傅晏铭和柳霜意恩爱时的那些扭曲的嫉妒瞬间被抚平。
看啊,这就是你选中的人。
根本不如我待你的心真。
为求逼真,傅晏铭将此前和柳霜意相处时的细节一一告知。
顾川柏心中燃着妒火,既怨柳霜意识人不清,又喜她识人不清。
要不是傅晏铭寻到他,他或许还不能光明正大地接近柳霜意。
等此事了了。
等他娶柳霜意过门。
顾川柏想,到时候他会弥补她的。
他会让柳霜意知道,他对她的心比傅晏铭要真的多。
除却家世,他能给她的也比傅晏铭要多。
他畅想着日后娶得心上人过门的生活,应下了这桩差使,满怀期待地等来了今日。
结果事情的发展并不如傅晏铭预料的那样顺利。
柳霜意看似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又倔又犟。
她的眼里根本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傅晏铭。
怨愤不甘如千万只蚂蚁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叫他呼吸都不畅了。
“傅世子说的是,早知今日,我必不会动这些歪心思。”
顾川柏羞愧地低着头,掩饰着眼中翻涌的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