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两个字，陈诚说得极重，却像是在说副书记就是个连乡巴佬都不如的废物。
“你！你敢骂我？！”副书记气得脸红脖子粗，猛地拍案而起，指着陈诚的鼻子，“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你说得轻巧！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啊？！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立刻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唐文豪也好奇地看向陈诚，心中满是期待。
虽然他也觉得陈诚刚才的话有些冲动，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或许真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陈诚迎着副书记愤怒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嗤笑表情。“办法？呵，当然有。”
他顿了顿，故意吊了一下胃口，才慢悠悠地转向唐文豪，语出惊人：“唐书记，我的办法很简单——以后啊，干脆别给那些摊贩发工钱了。”
“什么？！”唐文豪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发工钱？那…那他们还不闹翻天了？谁还愿意来摆摊？”
副书记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不发工钱？！哈哈哈哈！唐书记！你听听！你听听！这就是你带来的高人想出的馊主意！简直是荒谬！滑天下之大稽！赶紧把他轰出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了！”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看向陈诚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陈诚完全无视了副书记的嘲笑，只是看着唐文豪，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唐书记，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我的意思是，把现在这种旱涝保收的‘死工资’，改成‘按劳取酬’，也就是搞‘抽成制’。”
陈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你想想，以前拿固定工钱，干好干坏一个样，谁有动力拼命卖？磨洋工才是常态！但如果改成抽成呢？比如，每卖出去一块钱的菜，摊贩就能拿到一毛钱，或者八分钱的提成——具体比例你们可以商量着定。”
“这样一来，他们卖得越多，自己拿到手的钱就越多！卖不出去，就没钱拿！你想想，关系到自己的钱袋子，他们还会不积极吗？还会出工不出力吗？到时候，不用你去催，他们自己就得想方设法招揽顾客，把菜卖出去！什么吆喝啊，降价啊，保证新鲜啊，各种法子都得使出来！这积极性，不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市场的人气，还能不旺吗？”
陈诚的声音清晰而富有条理，每一个字都落在唐文豪和那副书记的心上。
唐文豪脸上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思索，眼神越来越亮。
而那副书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侃侃而谈的陈诚，不敢相信这种话是陈诚这种人能说出来的。
“妙啊！简直是妙计！”唐文豪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难掩激动之色，看向陈诚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喜和赞赏。“旱涝保收确实养懒汉！按劳取酬，多劳多得！这法子，绝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副书记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万分难受。
他咬着后槽牙，嘴唇哆嗦着，强行反驳。
“唐书记！这…这太冒险了！万一……万一那些摊贩能力不行，或者市场就是不好，他们卖不出去多少东西呢？那我们县委会岂不是连管理费都收不到一分？！这风险太大了！”
他梗着脖子，再次转向唐文豪，催促道：“唐书记，依我看，这法子不靠谱！还是稳妥点好！给摊贩加工钱！只要钱给到位了，他们肯定愿意好好干！稳定！稳定压倒一切啊！”
陈诚看着副书记那副急于否定却又找不到好理由的窘迫模样，瞳孔里满是嘲弄的神色，轻轻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姿态。
“唐书记，法子我已经给您摆在这儿了，哪个好用，哪个不好用，您是领导，您说了算。”
唐文豪的目光在争执的两人脸上来回扫视，沉吟片刻，在心底有了决断。“就这么定了！”他一挥手，说道。“咱们县不是有两个菜市场吗？正好！东关菜市，就按副书记的意思，给摊贩提工钱！西关菜市，就按陈诚小兄弟这个‘抽成制’来！咱们不争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先试行一个月！一个月后，看数据说话！”
“哼！”副书记冷哼一声，脸色极其难看，但唐文豪已经拍板，他也不好再公然反对，只能勉强挤出一句：“好！一个月就一个月！我倒要看看，你这不发工钱的‘高招’，最后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到时候可别灰溜溜地收场！”他狠狠瞪了陈诚一眼，然后一甩袖子，带着一肚子不忿，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唐文豪看着副书记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回头，对陈诚的态度温和了许多，甚至带着歉意。
“陈诚小兄弟，让你见笑了。这……唉，不说这个了。走吧，还得麻烦你带我去你村里转转，实地了解一下情况。”
……
与此同时，村子，那间孤零零立在村头的砖房内。
张铭轩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难掩兴奋之情。“兄弟们！天大的好消息！放心吧！诚哥没事了！人已经从保卫科出来了！”
“呼——”屋内一直焦急等待的几人，听到这话，悬了大半天的心脏总算是重重落回了肚子里，一个个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而砖房外，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
之前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此刻大多已经扛不住疲惫，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些，但仍有十几个“意志坚定”的，或蹲或站，守在不远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那紧闭的房门。
地上，之前泄愤丢下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壳混杂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显然，他们还没打算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