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后顺着楚奕的目光望去,正好发现了渔阳公主。
“太后……”
渔阳公主喊了一声,便深呼吸一口气,小跑了过去,尽量不去看楚奕,否则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安太后正处于一丝怅然之中,倒是没有注意到渔阳公主的异样。
她自然地迎上前两步,姿态优雅地伸出手,轻柔地拉过渔阳公主的手腕,脸上带着温和而不容置疑的笑容。
“渔阳,来,陪哀家到那边水榭说说话,透透气。”
说着,她便将渔阳公主带向了回廊另一侧。
楚奕见状,也就立即去找萧隐若了。
待确认四周再无旁人。
渔阳公主立刻撅起了红润饱满的樱唇,带着小女孩般的委屈和娇嗔,毫不客气地挽紧了安太后的手臂,拖着软糯的长音抱怨道:
“太后,你刚才怎么都不帮着我说话嘛!”
她不满地晃了晃安太后的胳膊,声音里满是控诉。
“就看着那个讨厌的萧隐若,那么嚣张地欺负我啊?”
安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再渔阳公主的手背上拍了拍。
“渔阳,你身为公主,本就是千金之躯,而隐若身份特殊,乃是国之重臣,执掌执金卫,权势煊赫,你又何必非要与她针尖对麦芒?”
渔阳公主正低着头,听到太后的话,她抬起娇艳的脸庞,那双桃花般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显而易见的委屈和不忿,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嘴唇也抿成了一条倔强的直线。
“公主怎么了,公主就可以被她欺负吗?”
安太后将渔阳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心下一软,又温言劝慰道:“更何况,她双腿有疾,那么漂亮聪慧的一个女孩子,却遭此磨难,心中难免有些郁结,性子冷些也是情有可原。”
“你啊,就多让着她一点,也算是积福了。”
渔阳公主听了,虽然心里那股子憋闷气还未完全消散,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但太后都如此语重心长地开解了,她也不好再纠缠。
毕竟,如果换做自己双腿残疾了,那简直都不敢想象。
她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如同笼上了一层轻愁,贝齿轻咬着下唇,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回应。
“知道了,太后。”
安太后看着她那如朝霞映雪般明媚生动的侧脸,心头涌上更深的怜惜。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思忖已久的话缓缓道出,声音放得更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渔阳啊,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那张弦……是他没福分,也配不上你。”
提及旧事,渔阳公主的眼神微微一黯,手指蜷缩得更紧。
安太后继续道,语气带着鼓励和期盼:“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何苦作茧自缚?”
“若是心里有了合意的人,便大大方方的,带来给哀家瞧瞧。”
“哀家亲自替你把关,定要为你选一个品性端方、懂得疼惜你的好驸马。”
几乎是瞬间,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楚奕那带着几分慵懒不羁却又深邃迫人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渔阳公主的脑海中。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被拨动,她的心猛地一跳,漏了一拍,一股滚烫的热意倏地涌上脸颊,似抹上了一层最艳丽的胭脂,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太后的眼睛,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羞赧。
“太后……我、我现在不想招驸马了……”
尾音几乎要消失在空气里。
安太后只当她是少女天性害羞,或是旧伤未愈,心下微叹,便又耐着性子,循循善诱地劝道:
“女儿家终归是要有个依靠的,你这样一个人,哀家看着心疼。”
“不如这样,哀家去跟陛下说,让她在今年的新科进士或是青年才俊里,好好为你遴选一番……”
“不要!真的不用了太后!”
安太后话音未落,渔阳公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猛地抬起头来,急急地摆手拒绝。
她的动作幅度很大,腕间的玉镯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反正我不要!”
她语气急促地补充道,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决。
“太后,你就不要说了,再说……”
她灵机一动,搬出了太后的软肋,带着点撒娇的威胁意味。
“我以后再也不给你带雪涧香了。”
她知道太后最是钟爱这种稀罕的佳酿。
安太后看着眼前这个接连坚决拒绝婚事的渔阳公主,不由得一阵语塞。
刚才在另一个地方,萧隐若也是这般回绝婚事。
这两人,哎……
她只得暂时放下这个话题,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渔阳公主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即使在如此闷热的午后,那里依旧严严实实地系着一条淡雅丝绸颈巾,一丝疑惑浮上心头。
“行了,不要就不要。话说回来,这么热的天气,你还一直戴着一块丝巾干什么?”
她伸手,带着试探想去碰触那丝巾的边缘。
“仔细闷着,焐出疹子来了可怎么好?”
渔阳公主闻言,眼神瞬间变得十分慌乱。
楚奕之前在她颈间烙下的点点红梅般的吻痕,要是被安太后看到了,那自己可就没脸见人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脖子,身体猛地向后缩了一下,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
“不,不热……真的,太后!我们、我们赶紧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她几乎是急切地转移话题,站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搀扶太后的手臂。
安太后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何等锐利,渔阳公主这过于激烈的反应和掩饰不住的慌乱,让她心中的疑窦更深。
但见她如此抗拒,甚至有些失措,终究不忍心再追问。
她将伸出的手顺势搭在渔阳伸来的小臂上,借力起身,目光在她颈间的丝巾上停留了一瞬,终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罢了……走吧。”
感受到太后不再追问,渔阳公主高悬的心才猛地落回实处,后背竟惊出一层薄汗。
她连忙敛起慌乱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安太后的手臂,朝着前面走去。
此时。
一条由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通向园子更深处。
白水仙推着一架乌木轮椅,车轮碾过细小的石子,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轮椅上。
萧隐若身姿挺直如孤傲的寒松
楚奕从回廊的阴影中快步走出,他几步便赶了上来。
“水仙,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