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源东城墙上，隶属鬼子第108师团的守备大队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打击。
358师的炮火实在太猛烈了！
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精准而持续。
城墙上残存的火力点，刚刚开火就被接踵而至的炮弹敲掉。
九二式重机枪的枪管被打弯，歪把子轻机枪连同射手一起被炸飞。
鬼子兵们蜷缩在残破的垛口后，头都不敢抬。
爆炸的气浪和横飞的弹片不断制造着新的伤亡。
“顶住！都给我顶住！”
守备大队长须藤健一少佐，脸上沾满了灰土和血污，钢盔歪斜，正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他的指挥刀指向城外，但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机枪！机枪在哪里？给我开火！压制他们！”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稀疏零落的枪声和更加猛烈的爆炸。
他的士兵伤亡惨重，残存的人也被打得抬不起头，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眼看着城外的晋绥军士兵如同潮水般越冲越近，已经有先头部队快要抵达城墙脚下。
须藤健一的心脏狂跳，一种即将崩溃的绝望感攫住了他。
他知道，单凭他这个守备大队，根本挡不住如此凶猛的攻势！
求援的电报早已发出，可援军在哪里？！
就在须藤健一几乎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城墙后方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
一面面旭日旗出现在通往城墙的马道上！
是穿着标准野战服的帝国陆军！
“援军！是联队的勇士们！”须藤健一几乎喜极而泣，精神猛地一振。
他看到一名佩戴大佐军衔的军官，在一群参谋和卫兵的簇拥下，面色冷峻地登上了城墙。
正是第117联队的联队长！
须藤健一顾不上还在不断落下的炮弹和横飞的流弹，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位大佐跑去。
“大佐阁下！”须藤健一猛地一个立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
“守备大队大队长须藤健一向您报告！支那军358师主力猛攻东门，炮火极为猛烈，我部损失惨重，城防即将失守！”
117联队联队长只是扫了一眼城外汹涌的攻势和城墙上的惨状，眉头紧锁。
“须藤少佐，你的部队辛苦了。”他语气生硬地说道。
“现在，由我117联队接管东门城防！你的守备大队，并入我联队指挥，协同作战！”
“命令部队，稳住阵脚！准备反击！”
“哈依！”须藤健一心中一凛，但援军的到来还是让他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随着联队长的命令，117联队的鬼子兵迅速而高效地行动起来。
他们不像被打残的守备大队那样慌乱，而是熟练地寻找射击位置。
一挺挺九二式重机枪被迅速架设在相对稳固的垛口或掩体后。
歪把子轻机枪手也找到了合适的射击孔。
步枪手们则开始有组织地对着城下进行瞄准射击。
城墙上的火力密度，瞬间猛增了好几倍！
交织的火网变得更加炽密，更加致命！
与此同时，部署在泰源城后方的鬼子第25旅团直属炮兵联队，也终于完成了射击诸元的标定。
呜——呜——
刺耳的破空声传来，与358师的炮弹尖啸截然不同，更加沉闷，带着死亡的预兆。
一枚枚带着毁灭气息的炮弹，越过城墙，精准地砸向城外正在冲锋的第一旅士兵集群中！
轰！轰！轰！
爆炸声在冲锋的人潮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泥土、碎石、残肢断臂被高高抛起，然后混杂着血雨落下。
刚刚还在奋勇向前，即将摸到城墙底下的358师士兵们，顿时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成片地倒下。
猛烈的炮火覆盖，瞬间让第一旅的攻势为之一滞。
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伤亡惨重，后续部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确炮击打得抬不起头。
进攻的势头明显减弱了。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最悍勇的士兵，凭借着之前的冲劲和一点运气，成功冲到了泰源城墙的底下！
这里是炮火和城头直射火力的死角。
靠着冰冷而粗糙的城墙，幸存的士兵们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战友的悲痛交织在脸上。
硝烟和血腥味扑鼻而来。
“都别他娘的愣着！快！快聚拢过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一名胸前佩戴着少校军衔的营长，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大声招呼着散布在城墙根下的弟兄们。
他是这批冲到城下士兵中军衔最高的人。
稀稀拉拉的几十名士兵迅速向他靠拢，人人带伤，神情疲惫却又带着一股狠劲。
“弟兄们，咱们冲上来了！就不能白来！”少校营长环视一圈，压低声音，但语气斩钉截铁。
“鬼子的炮火厉害，城头火力也猛，硬往上爬是送死！”
“跟我来！沿着墙根，摸到东城门那边去！看看有没有机会炸开城门！”
“是！”幸存的士兵们低声应道，眼中重新燃起战意。
他们互相搀扶着，紧贴着墙根，开始小心翼翼地朝着不远处的东城门方向快速移动。
与此同时，在距离泰源东门数里外的一处临时挖掘的高地工事里。
楚云飞身姿笔挺，正举着德制蔡司望远镜，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前方惨烈的战场。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将整个泰源东城墙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
在他身后，侍立着参谋长方立功以及数十名荷枪实弹、神情肃穆的警卫士兵。
望远镜的视野中，他清晰地看到了第一旅的士兵们如同扑火的飞蛾，奋不顾身地冲向城墙。
他也看到了己方炮火给鬼子城防带来的巨大破坏。
紧接着，鬼子的炮火开始反击。
更加密集、更加精准的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第一旅的冲锋路线上和集结区域。
刚刚还汹涌向前的攻势瞬间瓦解了大半。
成片的第一旅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冲锋的势头肉眼可见地衰减下去。
目睹着这一切，看着自己最精锐的部队承受着巨大的伤亡，楚云飞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眼神依旧冷静且残酷，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镜片上似乎还残留着战场硝烟的倒影。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方立功。
“立功兄。”楚云飞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方立功立刻上前一步：“师座！”
“小鬼子的注意力，已经被第一旅牢牢吸引住了。”楚云飞语气沉稳。
“他们的炮火和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东门中段。”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地图，随即命令道：
“命令！”
“第二旅、第三旅，立刻按照预定计划行动！”
“分别从左右两翼，沿着城墙根，迅速向东城墙靠近！”
“记住，动作一定要快！隐蔽！趁着鬼子炮兵和城头主力还没反应过来，务必以最快速度冲到城墙底下！”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东城门的位置。
“抵达城墙根后，立刻向东城门方向靠拢汇合！”
“集中爆破力量，给我把东城门炸开！”
“是！师座！”方立功猛地挺胸，领命而去，立刻通过步话机和传令兵下达命令。
看着方立功离去的背影，楚云飞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的战场，眼神深邃。
他心里清楚得很。
358师虽然装备精良，炮火在晋绥军中首屈一指，让其他兄弟部队都羡慕不已。
但和小鬼子，尤其是守备坚固城池、拥有空中支援的鬼子师团主力相比，硬碰硬的攻坚战，依然是以卵击石。
泰源城墙高大坚固，日军防御工事完备，还有飞机随时可能临空。
如果让三个旅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平推过去，那无异于自杀。
就算把整个358师都填进去，也未必能啃下这块硬骨头，只会徒增伤亡。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制定了这个计划。
第一旅的正面猛攻，就是诱饵，是牺牲！
就是要用他们最猛烈的攻势，吸引鬼子的注意力和大部分火力。
泰源城墙绵延数十里，鬼子兵力再多，也不可能处处设防，面面俱到。
只要东城墙中段打得够狠，够惨烈，两侧防御必然松懈，视线也会被遮蔽。
第二旅和第三旅，就可以趁着这个空档，从鬼子视线难以企及的两翼，悄无声息地摸到城墙根下。
一旦抵达墙根，鬼子的曲射炮火就失去了作用，城头上的机枪、掷弹筒等直射火力，也难以打到紧贴墙壁的死角。
那里，将是暂时的安全区。
而最终的目的，就是汇合兵力，集中爆破器材，一举炸开厚重的东城门！
只要城门一开，后续的部队就能源源不断地杀进去！
至于城内的巷战……楚云飞嘴角勾起一丝冷冽。
阎长官调集了十万大军围攻泰源，自然不会只让他358师一家唱独角戏。
一旦城门被破，其他晋绥军部队，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现在，就看第二旅和第三旅的速度，以及爆破分队的决心了。
第一旅的弟兄们……楚云飞微微闭了下眼睛，心中默念。
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