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黄耀中是铁了心要用这种方式逼他就范,但碍于安家的势力,又不敢真的撕破脸皮,便想用这种苦肉计把他暂时拖在京市,徐徐图之。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房间里每个人的耳中,
“黄伯父,黄阿姨,李管家,不必如此费心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黄耀中因为他的话而微微睁大,闪过一丝惊讶和不安的眼睛,
“您想让我认祖归宗,改姓黄,继承黄家家业,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黄家后继无人,或者说,想对我进行所谓的‘补偿’吧?”
“我这些年虽然身在香林市,但也并非对京市,对黄家一无所知。”
秦远舟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黄耀中的心上,
“据我所知,黄伯父您并非只有景文和我这两个名义上的儿子。您还有一个私生子,虽然您一直将他隐藏得很深,知道的人凤毛麟角,但他确实存在,不是吗?算算年纪,也该有十来岁了。”
此言一出,黄耀中脸上的病容瞬间僵住,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光芒,连那装模作样的咳嗽都忘了。
黄雅琴和李管家也是一脸错愕,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或是知情却从未想过会被秦远舟当众点破。
“所以,”
秦远舟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您现在如此急切地要我认祖归宗,继承黄家,其最终目的,恐怕还是想通过我这个‘安家女婿’的身份,来攀附上安家这棵大树,为黄家寻求更大的庇护和更广阔的利益。”
“至于黄家是不是真的后继无人,倒在其次了。毕竟,一个藏在暗处的私生子,终究不如一个能与安家联姻的‘嫡子’来得更有价值,更能稳固黄家的地位,不是吗?”
他看着面如死灰,眼神闪烁,已然无力反驳的黄耀中,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黄家并非没有继承之人,我这个‘外人’,也就不必夺人所爱,更不想成为您攀附权贵的工具了。黄伯父,恕难从命。”
最后,他看了一眼床上那个此刻再也装不出病弱模样的男人,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您好好保重身体吧。告辞。”
秦远舟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并无半分得意,反而生出一丝莫名的悲哀。
血浓于水,这本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却因为种种的算计和隔阂,变得如此不堪。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黄耀中微微鞠了一躬,算是尽了最后的礼数,然后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了这间充满了压抑和算计的卧室,离开了这座外表光鲜内里腐朽的黄家大宅。
他要立刻回到香林市,回到晚柠的身边,回到那个略显简陋却充满了温暖和爱的春晓堂。
那些所谓的豪门恩怨,那些肮脏的利益交换,他不屑于参与,更不会允许它们玷污他和晚柠纯粹而美好的生活。
他的人生,早已与黄家划清了界限。
至于黄耀中会不会真的去报复秦振国和李慧兰,他相信,在安家的威慑下,黄耀中会有所收敛。
而他,也会在法律的框架内,尽力去化解这段恩怨,给所有人一个相对公平的交代。
当秦远舟风尘仆仆地踏进春晓堂的院门时,夕阳的余晖正柔和地洒在他身上,拉长了他的身影。
林晚柠正在院子里整理晒干的药材,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看到那日夜思念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明媚得如同春日里最灿烂的阳光。
她放下手中的簸箕,快步迎了上去,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和关切。
“远舟!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担忧了数日终于放下心来的轻松。
秦远舟看着她略显憔悴却依旧明艳动人的脸庞,心中一暖,快走几步上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
“嗯,我回来了。”
林晚柠拉着他坐到院中的石凳上,迫不及待地上下打量着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他是否安好,口中连声问道,
“怎么样?京市那边……黄伯父他……你没事吧?”
她知道黄耀中此番召秦远舟回京,定然不会是简单的探望,心中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
秦远舟反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微凉和轻颤,心中涌起一阵怜惜。
他将林晚柠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然后将自己在京市黄家大宅的经历,以及与黄耀中、黄姑奶奶的对话,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他没有丝毫隐瞒,包括黄耀中那赤裸裸的威胁和利诱,以及自己坚定的回绝。
林晚柠静静地听着,眉头越蹙越紧。
当听到黄耀中用秦振国和李慧兰的安危来要挟秦远舟时,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
“远舟,”
她抬起头,看着秦远舟的眼睛,轻声说道,
“虽然李慧兰当年将你从黄夫人身边抱走,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她和爸毕竟将你抚养长大,而且对你视如己出,这份养育之恩……”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忧虑,
“你说,黄耀中他……他会不会真的对爸妈他们两口子不利?毕竟,他现在知道了真相,以他的财力和势力,如果真的想做什么……”
秦远舟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担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气笃定地说道,
“晚柠,你放心,他不敢的。”
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自信,
“黄耀中这个人,精于算计,最是看重利益。他之所以想让我认祖归宗,并非完全出于父子亲情,更多的是看重我身后的安家,以及我作为他唯一‘合法’继承人的价值。”
“他威胁爸妈他们,不过是想逼我就范的手段而已。如今我明确拒绝了他,并且点明了安家的态度,他必然会有所忌惮。”
秦远舟继续分析道,
“他或许会恼羞成怒,或许会心有不甘,但他绝不敢真的做得太过火,把事情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毕竟,为了报复两个对他而言已经无足轻重的人,而彻底得罪安家,甚至影响到黄家自身的生意和声誉,这笔账,他算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