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线本就昏黄，仅凭中间的炉火照亮一些阴影。
然而此刻，房间一角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不同寻常的柔光。
这些光芒并不刺眼，却清澈稳定，将挤在铜镜前那几个小脑袋和两张映照得如同梦中幻影。
细碎的笑语和惊叹低低回荡，与屋外的风雪呼啸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昭武公主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她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发梢还沾着几点未化的雪星，正准备开口问这群人在闹腾什么，话语却卡在了喉间。
她那双见惯风浪的眸子，罕见地怔住了。
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那片星星点点的光源，落在秦天然发间那盏摇曳生姿的暖橘色小灯笼上。
又移到萧月鬓边那朵静静绽放、清辉流转的月白莲花，再掠过几个小家伙脑袋上、衣襟上那些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小玩意儿。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女儿头上的簪子。
那精巧的簪子横插在星落浓密的发间，垂落下的银色细链上，缀着几颗指甲大小的星星和一弯小巧的月牙。
此刻正随着星落歪头看镜子的动作轻轻晃动，洒下点点微光，将她圆润的小脸映得朦胧可爱。
昭武公主的目光在那弯月牙上停留了一瞬。
她记得，前几日星落还嘟囔过，说夜里怕黑，若是能摘个月亮放在床头就好了……
这孩子气的愿望，此刻竟以这样一种奇妙的方式，缀在了她的发间。
昭武公主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连带着，秦天然发间那盏小灯笼，萧月鬓边那朵清冷孤高却又别致已极的莲花……都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不是没见过奇珍异宝，宫中的夜明珠个个大如鸽卵，价值连城。
可那些珠子光芒呆板，哪及得上眼前这些灵动？
更何况，这些光亮竟被巧妙地化作了饰品，点缀在头上，衣服上，既新奇有趣，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这些是……”昭武公主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不像平日那般干脆利落，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与好奇。
她看向顾达，眼神里的探究仍在，但更多的是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惊艳、好奇，或许，还有一点点……属于女子天性中对美好精巧之物的欣赏。
甚至是一丝微不可察连她自己都未必承认的“也想要”的念头。
她解下自己身上冰凉的狐裘，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又在那些发光的小物件上流连了一圈。
尤其是秦天然那盏灯笼，在这昏暗又飘雪的天气里，看着就让人觉得暖和。
茵茵第一个转过头，眼睛亮得惊人，献宝似的“咚咚咚”跑到她面前，仰起小脸。
“姑姑，你看我的两个小灯笼是不是很漂亮呀？”说着她还晃了晃脑袋，让两个丸子下面的灯笼摇晃起来。
昭武公主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对晃晃悠悠散发着光芒的小灯笼移动。
她微微俯身，仔细地看了看那奇异的光彩，又抬头看了看其他人的头上。
“这些是……”她直起身，再次看向顾达。
“你弄出来的？”
这里面除了顾达，其他人她都算知根知底，唯有弄出马蹄铁的顾达，她一直看不清。
顾达笑了笑，说道，“姑姑，外面冷，还是先来烤烤火，这些都是一些小玩意，给她们玩的。”
昭武公主依言走近炉火，暖意驱散了肩头的寒气，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那些发光的小物件。
尤其是看到茵茵脑袋边那两团晃来晃去的橘光，离发丝那么近，她眉头不自觉地微蹙。
“这些小灯笼……里面点的什么？离头发这般近，仔细别燎着了。”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带着一丝担忧问道。
纵然新奇，安全总是首要。
“才不会呢！”茵茵立刻挺起小胸脯，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两个小灯笼跟着划出温暖的光弧。
“这里面才不是烛火呢，姑姑你看，一点都不烫！是顾达说的小灯泡！”
“小灯泡？”昭武公主疑惑地重复，这个词对她而言全然陌生。
秦天然见状，抿唇一笑，抬手便将自己发间那盏暖橘色的小灯笼簪子取了下来，径直递到昭武公主面前。
“殿下请看，便是此物发光，绝不烫手，更无明火。”
昭武公主下意识地接过。
入手是银簪特有的微凉，但那盏不过拇指节大小的镂空灯笼里，乳白色的珠子正散发着恒定柔和的光晕。
她指尖试探着轻轻碰了碰那发光的珠子，可小灯笼的布局太过精致，只能看到隐约的轮廓。
与烛火灯油那种灼热截然不同。
她又仔细看了看灯笼的构造，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到任何灯芯灯油。
那光仿佛是从珠子内部自然透出的一般。
“这…”她眼中惊讶更甚，抬头看向顾达，“此物无需燃油，亦无灯芯？如何能亮？”
没等顾达想好怎么用这个世界能理解的方式简单解释“电”和“发光二极管”，茵茵已经迫不及待地抢答。
“是电池！顾达说的！装在鞋子跟里、簪子里，有小机关连着这个小灯泡，一按就亮！”
说着她又迫不及待的开始炫耀起脚上的鞋子，“姑姑，你看我的新鞋子！”
昭武公主还沉浸在手中簪子那稳定奇异的微光中，闻言下意识地顺着茵茵的动作看去。
只见小丫头蹲在地上，手指在鞋侧某处轻轻一按。
刹那间，比屋内所有其他光点加起来都要绚烂、都要生动的光芒，从那小小的鞋面上迸发出来！
那不是静止的、单一的色彩。
赤、橙、黄、绿、青、蓝、紫……数种纯净的光色如流水般在鞋面上轮转、交融，时而如彩虹横跨，时而如繁星闪烁，时而又如极光流淌。
光芒并非固定不变，而是随着茵茵脚丫无意识的轻微转动，色彩便跟着流淌变幻，勾勒出梦幻般的光影轨迹。
那光亮清澈透亮，毫无杂质，将周围一小片地面都映照得流光溢彩，甚至穿透了鞋面周围细小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跃动的彩色光斑。
昭武公主彻底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