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云州府在薄雾中苏醒。
众人休整一夜后精神焕发，决定去集市逛逛，采买些路上的吃食。
刚转到最繁华的南大街，便见前方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隐约有孩童的哭声和妇人焦急的分辩声传来。
“诸位乡亲评评理！我家祖传三代的张氏糖画，怎会吃坏人？”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将一个小男孩护在身后。
她面对几个气势汹汹的壮汉，脸色发白却寸步不让。
身旁的草靶子上，各式糖画在晨光下晶莹剔透。
一个管家模样的瘦高男人指着地上碎裂的糖画残骸，厉声道，“我家小公子吃了你家的糖画，回去就上吐下泻！”
“不是你的东西不干净，还能是什么？”
“今日你必须给个说法，否则就砸了你这摊子！”
那小男孩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
茵茵个子小，拉着萧兰和萧雪灵活地钻进人群前排。
她看了一会儿，跑了回来，立刻扯了扯顾达的衣袖，“顾达，好像是有人吃糖画吃坏了肚子。”
顾达这个时候也挤到了前面，目光扫过那妇人粗糙却干净的手指，以及这对母子身上洗的发白的衣裳，微微点头。
仅凭第一印象的话，这个做糖画生意的母亲给人的印象就挺好。
反倒是是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丁让人厌恶。
但什么事也不能只凭第一印象，尤其是这种食物中毒的。
这里面的因素有太多太多，万一真是哪个操作过程没有注意呢。
青鸾则已凑近旁边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娘，低声打听起来。
“怎么回事？”萧月轻声问。
青鸾很快回来，低声道，“那妇人是城西张寡妇，带着个孩子，靠这糖画手艺过活，口碑一向很好。”
“那伙人是城东‘富贵记’糕点铺的，那铺子生意做得大，东家姓钱，最近也想做糖画生意。”
话点到即止，众人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这大概率是同行倾轧，栽赃陷害。
就在这时，那钱府管家使了个眼色，一名家丁就要上前再去插着糖画的草靶。
“且慢。”
顾达一步上前，挡在摊前，对那管家拱了拱手。
“这位管事，凡事讲究真凭实据。”
“你说小公子是因吃了这糖画不适，可有何凭证？”
“当时可请了大夫诊视？脉案如何？除了糖画，小公子可还吃了其他东西？”
他语气平和，却一连几问，句句在理。
周围有不少人都附和出声。
“就是，你说吃了出事就是啊，连小孩子都没见到。”
“对啊，是不是还要说家里有人吃了中毒死了呢，要拿出证据来！”
“就只知道欺负孤儿寡母，把给小孩子看病的大夫找过来。”
“……”
茵茵这会儿已经跑到了那个躲在母亲身后的小男孩旁，从小腰包里拿出了一颗糖。
“给，很甜的。”
小男孩讷讷的张开了嘴，含住了糖果。
他的眼睛倏地睁圆了。
那糖块在舌尖化开的甜，与娘亲平日给他的一些碎屑完全不同。
家中虽是卖糖画的，但平日里尝到糖的机会可不多，娘亲说那些都是要卖钱的。
这是一股毫无杂质的清甜，像把一整片冰糖碾成了云，绵绵地在口中漾开。
他忍不住用舌尖小心地顶着糖块，生怕它化得太快。
“没…没吃过这样的糖。”他小声嗫嚅着，手指不自觉地绞住母亲褪色的衣角。
小男孩的眼睛还忍不住朝着地上碎成几块的糖画看过去。
茵茵得意的拍了拍他的小肩膀，一副大姐头的做派。
“放心吧，顾达很厉害的，一定会帮你教训坏人的。”
萧兰也说道，“要是你家的糖画没问题的话，顾达一定不会客气的。”
小男孩连忙辩解道，“娘亲做的糖没问题的，昨天很多人都吃过了。”
他小脸上满是焦急，生怕这漂亮的三个小姑娘不相信。
那管家被问得一噎，随即蛮横道，“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
“我家小公子金尊玉贵，吃了她这东西就病了，不是它的问题还能是谁的问题？”
“你要证据，你们要证据是吧！”他指着地上的碎成几块的糖画说道，“这些就是证据，这是我们小公子昨日吃完剩下的。”
“现在有谁敢亲自尝试一下，看看究竟有没有毒！”
管家这话一出，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
众人看着地上沾了尘土的糖画碎片，虽心有疑虑，却谁也不敢真上前尝试。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我来试试！”
只见一个穿着褪色麻衣的汉子挤出人群，袖口沾着些许木屑，腰间别着把刨刀，显然是个木匠。
他方脸阔口，眉骨处有道浅疤，却笑得爽朗，“俺天天在隔壁街做活计，张嫂子的糖画俺闺女最爱吃，从没出过岔子！”
他正要弯腰去捡，顾达却伸手虚拦，“这位大哥且慢。”
众人不解望去，却见一个小姑娘正蹲在碎片前。
人群中有人连忙开口，“小姑娘，地上的糖可不能捡起来吃。”
萧雪抬头看向周围众人，然后看向顾达，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顾哥哥，这地上的糖画和上面的糖画不一样。”
她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一次性手套，戴在小手上，然后在地上捡起了一块碎片。
“顾哥哥你看，这碎了的这块要比那些颜色深一些。”
周围的人群闻言，纷纷凑近细看。
这一对比，差异便显而易见了。
周围的人群闻言，纷纷凑近细看。
这一对比，差异便显而易见了。
草靶子上插着的糖画色泽温润，虽带着糖料天然的微浊，却自有一番晶莹。
而地上那些碎片不仅颜色更深，表面还凝结着不自然的白霜。
“咦？真的不一样！”
“张寡妇的糖画向来清甜不腻喉，这碎的看着就发涩……”
“莫非真有人调包了？”
议论声渐起，先前那要尝试的木匠也挠头道，“难怪俺也觉得有点不一样。”
萧雪又举起碎片对着阳光轻轻转动，糖块内部竟现出些许未化开的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