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那儿低声笑着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傍晚还是影影绰绰地飘到了周晓耳朵里。
他脚步没停，也没回头好像没听见一样。
快到自家院门口了，小小忽然拽了拽周晓的手。
她仰着头，清澈的童音带着点好奇：“爸爸，他们刚才笑啥呢？”
周晓停下脚，蹲下来，视线跟女儿平齐晚风吹动着她额前的软发。
“大人瞎聊天，逗闷子呢不用管他们。”
他声音放得很柔和，拍了拍女儿的小肩膀。
“走，回家吃饭去。”
“吃饱了，爸给你讲个没听过的故事，好不好？”
小小的脸蛋儿一下子亮堂起来，用力点点头小手把爸爸的大手攥得更紧了。
周晓推开院门，门轴吱呀一声，在傍晚的宁静里格外清晰。
他刚松开小小攥着的手，一道白影就从屋檐下蹿了出来。
是小白。
尾巴摇得飞快，带起一阵风低低地呜咽着绕着周晓的腿打转亲昵又急切。
跟平时那种扑上来的撒欢不太一样。
周晓心里一动。
他蹲下身，揉了揉白狼顺滑的颈毛入手一片温热。
“怎么了，小白？”
小白没叫，只是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然后扭过头朝着后院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他。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走，看看去。”周晓牵起小小。
刚绕过屋角，踏进后院小小“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声音清亮带着十足的惊喜。
周晓也站住了。
后院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只猎物。
一只不算小的羚羊看着还新鲜旁边是两只羽毛凌乱的野鸡，还有三四只肥硕的野兔。
全是小白弄回来的？
周晓喉咙动了动。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小小已经挣开他的手，跑到那堆猎物旁边小手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羚羊的皮毛又看看野鸡的长尾羽，小脸兴奋得通红。
“爸爸！好多肉！”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短促尖利的鹰唳。
一道灰影疾速掠过院墙上方。
周晓下意识抬头。
那只苍鹰盘旋了一下，翅膀一收，猛地向下俯冲。
快到地面时，爪子一松。
“噗通”一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掉在了小小脚边不远处的草地上。
是只活兔子还在蹬腿。
小小的反应非常快，几乎是立刻扑了过去两只小手稳稳按住了还在挣扎的兔子耳朵。
她抱着兔子站起来，献宝似的举给周晓看，下巴扬得高高的。
“爸爸！鹰！鹰也送肉来了！”
声音里全是骄傲。
周晓看着女儿那张心满意足的小脸，心里头热乎乎的熨帖得很。
他走过去，挨着女儿蹲下胳膊轻轻揽住小小温热的小身子。
“这兔子你要是喜欢，爸帮你养着。”
他声音放得低柔。
“不过，咱得先去把手洗干净准备吃晚饭了，行不？”
小小眼睛亮晶晶的使劲儿点头：“好呀好呀！爸爸洗手去！”
看着闺女噔噔噔跑向水槽那边的小身影，周晓转回身看向地上那堆东西。
羚羊还带着野外的温气，野鸡的羽毛油光水滑兔子更是肥。
他伸手拎起一只兔子掂了掂，沉甸甸的。
这些……够家里吃上好一阵子了。
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悄没声地落了地。
晚饭后，周晓把小小哄睡着了。
听着屋里传来女儿匀匀实实的呼吸声，他心里软成一片。
他带上房门，轻手轻脚走到院里。
夜深了，天上的星星一颗颗跟洗过似的亮得不行。
院里的石阶带着夜的凉意他挨着坐下。
小白悄无声息地踱步过来，挨着他的腿卧下温热的身体紧紧贴着。
周晓伸手，一下一下顺着白狼光滑的颈毛。
“小白，这些东西……怎么弄回来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笃定它能听懂。
小白仰了仰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
周晓没再说话，只是望着漫天星斗。
指尖传来小白颈毛顺滑的触感，温热的体温还有那熟悉的精神波动……
念头微微一动，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指尖蔓延开。
眼前恍惚了一下。
他“看”到了。
苍茫的草甸子，比村子附近茂盛得多草叶子还带着绿意风吹过伏下去又扬起来
矫健的白影在草浪里飞速穿梭，鼻子贴着地面捕捉着风里散乱的气味。
羚羊警惕地竖着耳朵，野鸡扑棱着翅膀藏进灌木丛肥兔子慌不择路地奔逃……
那片地方，猎物出乎意料的多。
小白的身影灵活又迅猛，避开了一些不善的气息精准地扑向选定的目标。
没有犹豫，干净利落。
原来……是这么个地方。
天刚蒙蒙亮，周晓就醒了。
昨晚那片丰饶的草甸子还在脑子里打转，羚羊，野鸡，兔子……活生生的触手可及。
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踏实了可也腾起一股新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他得去找大队长赵轩。
这事儿光靠小白不行也瞒不住。
那片地方，或许能让村里日子好过点。
他穿好衣服，悄声带上门没惊动睡得正香的小小。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吸进肺里很提神。
他脚步很快，径直朝着村子中央的大队部走。
怎么开口？这得好好想想。
直接说自家狼叼回来的？怕是会惹麻烦。
就说是自己无意中发现的？对，就这么说。
这不仅关乎他和小小能不能安稳过日子，也可能关系到整个村子能不能缓口气。
然而，快到村委会门口时，远远就听到一阵喧闹。
不像是村里人平时早起干活的动静。
他拐过墙角，愣住了。
村委会的小广场上，黑压压站了不少人，全是生面孔看着都年轻，穿着城里人的衣服，身边堆着大大小小的行李。
赵轩正扯着嗓子在人群里维持秩序，脑门上都见了汗。
“……都把行李先放这边！对，靠墙码好！别乱跑，听安排！”
这是……来知青了？
周晓看这情形怕是不好找赵轩说这件事。
于是他放慢脚步靠在不远处的墙根下，打算先看看情况再说
“赵队长，这地方可真不赖！”一个黑瘦的年轻人挤到赵轩跟前，咧着嘴笑，脸上是藏不住的新奇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