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雪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太紧张导致一碗洒了出来,她依次端给崔佑,顾斐,最后将那一碗递给霍显宗。
手在颤,人也在发抖,额上全是汗。
霍显宗定定瞧了她一眼,其余人也都在等着一个结果。
“这是怎么了,忙活一天太累?”霍虹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裘雪儿咽下苦涩,解释:“是有点累,没事的虹姐。”
霍虹没再说话。
霍显宗也接过那碗黑乎乎的解酒汤,端在手里缓慢地移动到嘴边,眼里的失望已经越来越浓。
罢了,这次机会想必裘雪儿是没抓住。
霍虹脸色渐渐冷峻,手已紧握成拳,等父亲喝下第一口解酒汤,她就会出手将裘雪儿拿下。
和她同样想法的,还有顾斐与崔佑。
林绣紧张地看向裘雪儿,这孩子,别犯傻,现在拦下还有一线可能,难道真能忍心看着霍老将军去“死”?
这可是守卫了整个大燕边疆的霍显宗霍将军啊!
他背后是千军万马,是飞沙关数万百姓的性命,更是大燕的生死存亡!
就在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之际,霍显宗已经将唇抵在碗边,裘雪儿脸色煞白,再也扛不住这种煎熬与折磨,她尖叫一声,将那碗打翻在地。
洒了霍显宗半边身子。
裘雪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崩溃哭泣:“不能喝不能喝!这汤里有毒!”
她喊出这句话,只觉得整个人都空了,终于解脱,是死是活,都是她的命。
是豆子和小石头的命。
他们仨一起去死,本来活在这世上也是偷生,如今能得林绣和霍虹他们的照拂与关爱,裘雪儿觉得值了。
如果因为她,霍老将军死了,大燕被漠北铁蹄践踏,裘雪儿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会生不如死。
豆子和小石头也是一样的,他门几个虽然做了许多坏事,但真的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永远都记得自己是大燕的百姓,怎么能沦为漠北杀人的刀!
裘雪儿不住地去磕头,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可她并没有听到身边人,有任何的震惊疑惑,裘雪儿愣愣地抬起头一一看过去。
霍显宗矍铄又坚毅的一双眼睛,含着她读不懂的深意。
而霍虹,崔佑还有顾斐,皆是面无表情,仿佛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就连林绣,也毫不意外,只不过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眼里有怜悯和心疼。
裘雪儿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好像明白了什么。
大家都知道她的目的,这是一场考验!
林绣看向顾斐,见他点点头,这才起身蹲下去抱住了裘雪儿,这孩子哭得快抽过去,好不可怜。
裘雪儿哭得背过气去,在林绣怀里发抖。
她艰难地问道:“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知,知道的?”
顾斐淡声:“在黄丰镇的时候。”
裘雪儿闭了闭眼,原来这样早,原来顾大哥早就知道她的目的不纯,裘雪儿笑自己傻,又庆幸顾斐的机警。
她真的不想害霍老将军的。
裘雪儿感到绝望:“我愿意用死来赎罪,对不起。”
对不起林绣的好,对不起霍虹栽培,对不起豆子和小石头的期望。
林绣叹了声,抱紧她:“傻孩子,若想你死,岂会留到你现在?”
大家都是可怜裘雪儿身不由己罢了。
尤其是她,对这个小丫头多了几分怜悯,本性不坏的孩子,不该沦为漠北和大燕斗争的牺牲品。
该死的是漠北那些虎视眈眈的鞑子。
裘雪儿愣了半晌,不敢相信地看了一圈,顾大哥还是那副模样,不冷不热,崔佑是顶顶聪明的军师,此刻也若有所思地瞧着她,而霍虹,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她可怜巴巴叫了声虹姐。
霍虹没好气地哼了声:“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自你进了巾帼营,我问了你从前许多事,你都在撒谎骗我,难不成我霍家军,还不如漠北那该死的思勤皇子值得信任?”
裘雪儿直摇头:“不是的,我只是不敢,我怕被漠北的探子知道,害了我朋友的性命!虹姐,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霍虹不是生她的气,只是失望裘雪儿到了最后关头才后悔,这可是一念之差,若不是顾斐及时发现,阴差阳错地把裘雪儿带进来,又对她这般好,慢慢将她感化,谁又能保证没经历过这一切的裘雪儿,会感恩,会临时反悔呢?
万一她爹喝下了这碗毒药,顷刻间就会没了命。
到那时候说什么不都晚了。
林绣能明白霍虹的担心和顾虑,裘雪儿在她身边最久,起初的时候的确心思太多,总是疑心很重,也没把她和顾大哥还有周圆周满当成最亲的人。
那时候她想必是真打算混进霍家,害霍老将军的命。
但后来,她开始犹豫,开始矛盾,开始掏心掏肺地回报。
如果没有这些做铺垫,裘雪儿很难说会做出什么决定。
她拍拍裘雪儿因为抽泣而颤抖的背:“义姐是气你没拿我们当自己人,雪儿,还不去跟义姐好好道个歉?”
裘雪儿回过神来,跪着挪到霍虹脚边去,抱住了她的腿,喊着姐姐,才十六岁的孩子,真是怕了。
霍虹叹息一声,将她扶起来:“若不是顾斐撞破你和思勤,兴许你真的能得手,雪儿,打见你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机灵,是个人才,若再遇到,我也会像这时候一般,将你带在身边,让崔佑教你兵法计谋,也会在我父亲寿宴上,让你作为家人,陪伴在父亲身边,端一碗酒,倒一杯茶,你可曾想过,这法子一旦得逞,我父亲会如何,飞沙关的百姓会如何?”
裘雪儿痛哭:“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来到飞沙关每一天,我都在矛盾,我都在痛苦,就是知道这里的百姓有多和乐,霍家军和您有多么爱护百姓,所以我才迟迟不敢下手,要是做下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豆子和小石头肯定也不愿意苟活于世,成为漠北的一条狗,虹姐,求求你原谅我吧!”
崔佑走到妻子身边,淡淡道:“有个将功补罪的法子,不知你可愿意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