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觎和太子同时看过去,沈霜月连忙低咳了声,止住笑意后说道:
“太后和魏家肯定不会看着殿下功劳在身,这次灾情严重,关联数个州府,光是彻查那些官员、安抚灾民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其中不管是钱粮调动,还是后续清查,都有太多可以动手脚的地方。”
“太后他们没必要冒险在京中动手,大可等到骆巡前往北地赈灾之后,只要骆巡出了差错,引起乱子,到时候殿下身为举荐他的人也会被牵连难辞其咎。”
换成她是太后,肯定会先顾全大局,让二皇子博取一些名声,然后放在之后北地再动手。
“而且裴侯爷说得对,这次殿下立了功,太后他们肯定不会让殿下专美于前,最重要的是,今日她拿筹粮之事逼迫了陛下,这要是传出去,无论是对她还是魏家,甚至是二皇子都是个打击,更会损伤他们一直以来维护的好名声。”
“太后肯定会防备陛下借此打压魏家,更会想办法找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二皇子与殿下兄弟和睦,助您赈灾,只要他不争不抢,做足了谦逊爱民的样子,朝中有的是人替他请功。”
到时候太子如果否定二皇子所为,定会有人说他好大喜功,抢夺亲弟弟的功劳,没有容人之量。
可如果忍下来认了二皇子所做,那就要白白将自己筹粮的功劳分他一半,让二皇子在民间和太子兄弟二人名声并进。
无论进退,吃亏与否,憋屈的都只会是太子。
太子也是浸淫宫权争斗多年之人,闻言只片刻就明白了沈霜月的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老二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流着魏家的血了。”
他从来都没觉得二皇子是他对手,忌惮的也只是他身后的魏家和太后。
要不是他身上流着魏家的血,让魏太后和魏广荣他们不遗余力的帮他,太子早将二皇子踩进泥地里,哪用得着如今这般处处防备。
太子眼中嘲讽,开口说道:“这事情我会留意,想要踩着东宫上位,也要看他有没有那本事。”
太后心思没错,可老二那性子……
他有的是办法激他坏了太后的事。
“骆巡那边,等他进京之后,我也会与他仔细交代赈灾的事情,之后他北上时更会派人跟着。”他可不能好不容易赢了太后他们一头,回头却栽在了骆巡身上。
“不过说起骆巡……”
太子突然想起今日宫中之事,抬眼看着沈霜月,
“那骆家分明是你说服之后,才愿意出粮的,你今日为何将功劳推给了我?”
沈霜月温声说道:“殿下举荐了骆巡,在其他人眼里,骆巡已经是东宫之人,若说是我说服的骆家,那不仅难以解释之前骆巡传送密信的事情,太后他们恐怕也会拿着沈家与东宫勾结来说事。”
“倒不如直接说是骆家为了替骆巡赈灾铺路,他们为了跟殿下示好,才被骆巡说服拿出粮食来。”
“眼下朝中已经不缺赈灾钱粮,原本的烫手山芋成了香饽饽,只有让所有人知道骆家这粮,是为了骆巡和殿下才出的,才不会有人在他赈灾之事做文章。”
太子闻言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之前朝中没粮,人人都不想北上,这差事才会推来推去落在谢淮知和骆巡头上,可现在有粮了,说不得就会有人跳出来争抢。
可骆巡如果自己“筹募”了赈灾粮食,骆家又因为他跟朝廷献粮,那就算是脸皮再厚的,也不好意思为难骆巡。
“还是你想的周全,可是这样的话,你的功劳不就损了?”
沈霜月笑了笑:“殿下言重了,虽然没了骆家的功劳,但是我替朝廷筹募粮草,缓解京中之危,却也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九道镖行运来京城的粮食,足以让我得足够的回报了。”
“况且民女如今无所依仗,要是独揽功劳,恐怕会成为太后和魏家人的眼中钉,所以民女将骆家献粮的功劳分给殿下,也是存了私心的。”
她玩笑似的将话说的半真半假,
“民女是想要拉着殿下当当挡箭牌,最好让人以为我筹粮的事情,不过是替殿下出面,这样就算是惹来一些仇恨,也不至于让人恼羞成怒之下,对我除之而后快。”
“民女可不像是殿下,能一人担了那天大的功劳,民女脑袋没那么硬。”
太子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孤和裴觎都会护着你,哪能让人朝你动手,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虽是天大的功劳,可落在你一人身上确是有些太过招眼。”
“成了,你这挡箭牌,孤替你做了。”
沈霜月似模似样的朝着太子拱拱手:“那民女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朝着她虚点了点,笑出声。
外间三人说笑间,李瑞攀他们也很快就清点好了所有粮食。
等带来的人将粮食全部搬了出去,装车放好之后,瞧着那几乎绵延看不到尽头的运粮车马,李瑞攀悬着的心总算彻底安稳了下来。
“沈娘子,这庄子上的存粮已经清点好了,一共是五万一千三百二十石,按八两一石来算,共计四十一万五百六十两银子,你先看看。”李瑞攀将账本递给沈霜月。
沈霜月随手接过那册子,却没有看,而是直接合了起来就说道:“李尚书亲自点好的,自然不会出了差错,我信您。”
小姑娘全然信任的眼神,让李瑞攀只觉心头舒爽。
他府里也有几个孙女,但多是爱俏娇气,脑子里只知道哪家衣裳花样好,哪家头钗首饰漂亮,就算是最懂事的长孙女,也跳不出后宅那个圈子,只想着能嫁一个好人家。
那沈敬显素日里瞧着不像是个好东西,没成想却生出个好女儿,性子温和,模样出众,有能力不说,关键还进退有度,是个知恩图报的。
那沈敬显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可惜就是眼瞎没长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