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时，每片雪花都在尖啸。”
太阳偷偷藏进了云层，只留下了一片阴影，落地窗将阴翳切割成锐利的几何图形。
“真正的灾难总在雪崩之后。还记得那天纳斯达克的闪电崩盘吗？”吴为突然看向了俞知夏，女人的心蓦地紧张了起来。
“两分十七秒，自由落体六百点，所有的人都在撤单逃跑，只有我们一直留在暗处坚持操作。”
吴为微微昂起头，喉结里滚动着某种灼热的战栗，当时的那种刺激和紧张感似乎又回来了。
“每秒3000次的出手，交易矩阵在17个衍生品市场同时套利，当交易所宣布紧急熔断的时候，我们手里已经多了8000万的美金了。”
俞知夏的手心都是汗，她自然知道，吴为的这番操作有多么惊险。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无法自拔。
“可是我们还是晚了一步，等我们回到来的时候，整个市场已是修罗场。指数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彻底摧毁了所有人的信心。”
这场危机，其实早有预兆，可是身处其中的人们却视而不见。
在利益的驱使下，进行着最后的狂欢。
吴为喝了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天灾人祸，可怕的永远是人祸。”
“hK是自由市场，所以首当其冲，损失最大。然而那些投机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肆无忌惮地进行无差别的屠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量化程序去守住那根生死线。”
“一开始，我们孤军奋战，跟游资进行过数次遭遇战，阻止了他们对几家优质公司的血洗，成功站住了脚跟。”
“后来林森觉得，我们不能单枪匹马，市场是需要大家一起守护的。于是，我们用白马非马的账户发布了一个公告，号召有良知和有能力的个人和机构，一起站出来，组成一个联盟，成为股市的白骑士，对抗这些无良的投机者。”
“响应我们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能指挥的资金一度达到了200个亿规模。在随后的两个月里，我们数次跟游资正面对决过，狠狠地打击了这帮投机者，振奋了市场的信心。终于有一天，有人查到了我的头上。”
吴为的指节骤然发白，杯底残存的水泛起细密涟漪。
“白马会，白马非马，轻纺城，这些线索被人串联了起来，最后线头就落在了我身上。”
“轻纺城上市之后，一直表现都不错，在这次风暴中虽然收到了冲击，但是整体上还是稳定的。但是我的身份暴露之后，那些人就把矛头指向了轻纺城。最后，战火蔓延到了轻纺城身上，也成为了我们最终决战的地方。”
“那天婚宴上，你说二十亿都没了，就是因为这个对吧？”俞清秋轻声问道。
吴为点点头，“他们为了报仇，筹集了重金，准备把轻纺城的股价彻底打垮。因为他们知道，我不可能会坐视不管。打垮轻纺城，再顺便把白马会一并击溃，这就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报曾经的一箭之仇。”
吴为扯了扯嘴角，自嘲道：“轻纺城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们都应该明白。所以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去钻，但是我又不得不就范。”
俞知夏微微低下了头，眸子里的悔恨一闪而过。
她的出走，不仅带走了白马会的一部份资金，也让量化程序失去了进一步升级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没有她这个操盘手在，白马会的实力只能发挥出一半。
“幸运的是，受到号召的白骑士们和那些曾经被我们拯救过的公司，也一起加入到了战团。我们的资金加起来，勉强可以跟那些人打个平手。这场争夺战，接近两百亿的资金互相绞杀，持续快一个月的时间。”
窗外，忽然雷电交加，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瞬间变了脸。
即使在大楼里面，那股阴沉感也无法消散，就如同身在那场争夺战中。
“这毕竟是真金白银的战斗，随着股价一次次的起伏，越来越多的白骑士被击溃，或者完全丧失了斗志，彻底退出了战斗。”
吴为眼神有些涣散，微微摇了摇头：“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俞知夏和俞清秋有些茫然，神色却都是十分紧张。
“当我们设下陷阱，准备在收盘前拉升股票，击溃空头时。第一个反水的竟然是号称守护香江的养老基金，他们的运营团队宁可把散户的血肉喂给空头，也要保住自己0.3%的管理费。”
窗外的的雨幕突然被闪电劈开，无比地诡异。
“他们一逃，其他原本还在坚持的那些机构也都纷纷跳船，最后差点酿成大祸。我们的平仓线只差两毛就会被击穿，刘洋当场被吓出了心脏骤停。”
如此惊险的场景，俞清秋可以想象，如果是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看向吴为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钦佩和爱慕。
而俞知夏却低头不语，全身微微颤抖着。
“不过幸运的是，芷溪姐筹措的资金终于到位，在最后关头杀进了市场，彻底结束了这场战斗。不过可惜的是，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二十亿资金也消耗殆尽。”
变天如变脸。
刚刚还在电闪雷鸣的天空突然就亮了。
“在那天之后，白马会就彻底退出了市场，因为我们的底牌已经丢了。”
吴为的声音很平淡，那失去的二十亿似乎无足轻重。
“幸运的是，在那几年，除了拼命地攒钱，我们还做了一件事情。我们每个月都会投资一家新兴的公司，种下一颗种子。虽然我们的资金最终耗尽了，但是这些种子落地生根，有些还在蛰伏，有些破土而出，而有些已经长成了大树。”
吴为露出了笑容，“白马会已经是过去，而水禾青火才是将来。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企业和公司。”
两姐妹默然不语，看着阳光里的男人，眼神都变得越来越温柔。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