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也许镜鬼当时想说句“不可能”，可它说的太慢了。
无数面镜子不断反射出的白光淹没了整个空间，连同它那声不甘。
素辉影看向手握长剑，一脸云淡风轻的李烟时，有意做出了副不满的神态。
“道士姐姐，你不会看不出那是假的我吧？”
说完，她还重重地哼了声。
“我这叫引蛇出洞。”
李烟时没有多解释，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四年级四班”的教室。
只见那里只剩一个方形黑洞，朝下蔓延着。
“这是......？”
素辉影也不是爱闹腾的鬼，此刻比起计较那些微末的细节，还是继续探索这片区域更重要。
“地下室。”
当镜子消失，真正的景象也就浮现了。
素辉影一脸谨慎地跟在李烟时身后。
这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全凭脚小心翼翼地在小范围摸索着楼梯。
而这幽深的洞根本看不到尽头。
也许一不小心，摔个跟头，就会在数不清的翻滚中活活磕碰死。
“这里会不会也有镜鬼？”
如果这里也有一只镜鬼，那可就麻烦了。
先不说会不会在无尽的楼梯里耗死，哪怕碰到镜鬼，这恶劣的地势也不适合干架。
正当素辉影担忧时，一根不知名东西触碰了下她。
阴冷而黏腻。
很令鬼难受的感觉。
她垂下眼眸，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道士姐姐！这里有东西！”
她大喊道。
李烟时被这喊声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瞬间缠住。
“啊！”
耳边是素辉影痛苦而恐惧的惊呼声。
“道士姐姐，救我！救我！......”
李烟时感受到那连声求救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却暂时拿缠住自己身体的东西没办法，只好做出了个决定——
只听一阵清脆的掉落声，素辉影脖子上的颈圈松开了。
失去了颈圈的约束，她顿时觉得浑身的灵力都在活跃地流动着。
鬼风凛凛，锐利冰冷。
这个颈圈完全是实力越强，约束越强。
而此刻，她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现在完全的实力。
猩红的花纹在她的眼眶边闪动，乌黑长发随风在四周飘动着。
原本黑不见底的深洞变得勉强可以看清一二。
借着那点微末的光亮，她将视线挪向了李烟时的头上。
灵力值：
她明白，这是李烟时被鬼域严重压制，甚至在不断掉落后才能显示出的灵力。
不过能显示出来已经是件好事了。
素辉影没有犹豫，张开手掌，粗暴地撕扯着那些缠人的玩意儿。
在她刚摆脱那些东西后，李烟时差不多也将那些东西收拾了一顿。
一人一鬼继续朝深处走着。
“滴答”
“滴答”
水珠掉落声时不时响起。
明明近在耳边，却又看不到任何水。
真奇怪......
事情越奇怪，越容易引起好奇。
可是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走到那里。
不对啊......
自己是只鬼，可以飘过去啊！
她上前拉起李烟时的手，另一只手尽量控制着平衡，带着李烟时快速朝里飘去。
“我们似乎一开始也可以这样，就能省很多时间了。”
“然后撞到镜子上，直接让镜鬼毫不费力地拿下我们吗？”
“道士姐姐......我控制方向的水平还是很好的！”
李烟时没有回答，只是在一旁轻轻地笑了一声。
“你的嘲笑会让我难过的。”
“我没有嘲笑你。”李烟时的语气显得极为认真，“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很可爱。”
素辉影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李烟时会认真回答，她惊讶地张了张嘴，但并没有说些什么。
“素辉影。”
“怎么了？”
突然被叫名字，素辉影努力保持平稳的“飞行”也为之一顿。
“等这单结束了，我就不再接单了。”
“为什么？”
“我想跟你开个酒馆，过过平淡的生活。”
“所以你是为了能攒够开酒馆的钱，才接这笔单吗？”
“嗯。”
李烟时似乎开始畅想起了未来。
“你说......我到时候要怎么装修呢？要把酒定成什么价格呢？刚开业要举行什么活动呢？传单要设计成什么样子呢？......”
素辉影安静地聆听着李烟时的碎碎念。
而李烟时的说话声也停止在了素辉影停下飘动的一刻——
深处的地下室密密麻麻地挂着尸体。
它们不住地往下滴着血。
太多了。
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地下室里。
而尸体们的正中央是一棵树。
一棵血红的树。
李烟时放出了自己剩余的四只鬼。
一旁的素辉影有点讶异，刚刚的镜鬼居然能在一瞬间毫无痕迹地将自己与李烟时分开。
“这是什么仪式吗？”
素辉影靠近了树，发现树本身不是血红的。
而是上面贴满、挂满了一条条红色的纸。
她仔细看了眼其中一张纸上的内容：希望我和我的家人可以身体健康。
她又看了眼另一张纸：祝我的好朋友妙妙可以竞赛顺利！
匆匆扫了眼其它的，这些纸条竟无一例外全是美好的祝愿。
她想起了很早之前碰见的那只许愿鬼。
看来，这些愿望的背后是沉重的代价。
她轻叹了口气，余光注意到了那四只鬼飘向了四个位置，而后便呆站着不动了。
她连忙转身看向李烟时，只见李烟时略微低垂着头，嘴中念念有词。
“轰隆隆——”
一道猛烈的雷声响彻了整片区域。
豆大的雨水大片大片地倾洒而下。
素辉影这才抬起头，发现头上的顶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就连刚刚飘过的楼梯，也消失不见。
“道士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神色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很快就能解决了，比我想象的顺利。”
李烟时朝着她露出了个笑容，掏出了一堆符纸，接着闭上眼，嘴中继续嘀咕着什么。
素辉影飘向了李烟时，像往常一样躲在她的身后。
“我还是有点害怕......”
李烟时并没有安慰素辉影。
看来是全身心投入到了念咒中。
“首先，要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其次，要感谢你现在对我的信任。”
素辉影扯起了个笑容，尖利的指甲一刹那穿透了李烟时的身体。
“呃......！”
李烟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口血从嘴中喷涌而出。
可眼前的东西还没有解决。
她顾不上素辉影，强撑着刺痛的身体，继续念着咒。
还有一点点......
很快了......
“啊——”
嘶哑的喊叫声响起。
四只鬼接连被素辉影扔的符击中。
“果然当时留着这些符是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她高昂起头。
“你拿我给你的符对付我？”
李烟时红着眼，几近咬牙切齿地挤出话语来。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难再继续放在素辉影身上了。
因为很快她就被大量的脏东西给缠住。
素辉影随意地瞥了眼。
因为鬼域被破开，对于李烟时的压制淡了不少，所以她的头顶再次恢复了三个问号。
雨水交杂间，身后传来一群小鬼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知道。
她的徒弟们找到她了。
她终于可以逃离这个道士了。
她没有一丝挣扎地转身，朝着自己的徒弟们飘去。
不过临走前，她还是回望了眼这个可怜、被鬼欺骗的道士。
本以为会看到一双悲伤，亦或是愤怒的眼神。
可只是一双沉寂的眼睛。
仿佛在说。
果然如此。
而头顶上的三个问号，隐隐有染红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