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内一处戒备森严的驿馆。这里是南离使团的临时驻地,与皇宫内的压抑和混乱不同,此刻驿馆内的一间雅室内,气氛却显得轻松而得意。
南离使臣周岳高坐主位,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讥讽笑容,正端着一杯香茗,慢悠悠地品着。下方坐着几位使团的核心成员,个个面带喜色,眉宇间充满了对北玄的轻蔑。
“大人,陛下回信了?”一位副使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中带着期待。
周岳放下茶杯,嘴角一撇,道:“嗯,陛下已经收到本使的奏报,对本使此次出使的成果,甚是满意。”他顿了顿,脸上讥讽之色更浓,“陛下已经下令,即刻抽调‘黑水军’六千精锐,由大将亲自率领,前来京城‘护送’这批赔款回国!”
“黑水军?六千精锐?!”在座的几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黑水军可是南离最精锐的水陆两栖部队之一,派他们来护送银两,足见南离陛下对此事的重视,也彰显了南离如今的武力!
“大人英明!有黑水军护送,这三千五百万两白银,定能万无一失地运回国内!”副使连忙恭维道。
周岳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万无一失?哼,那也要看怎么走。苏寒那小贼盘踞南境,陆路是肯定走不通的。本使已经规划好了路线。”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简易地图,指点着说道:“我们拿到银子后,不走南下官道。我们向东,绕道明州,再转至太州。太州有我们南离经营多年的港口和船队。到了那里,将所有银两装船,直接从海路南下,神不知鬼不觉,直接运抵国都!”
“妙啊!大人此计甚妙!”另一名官员抚掌赞叹,“如此一来,便可完全避开苏寒的势力范围!让他空有三州之地,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把银子运走!”
“那是自然。”周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跟本使斗?苏寒那小贼还嫩了点!至于北玄……呵呵,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管我们怎么运银子?”
提到北玄,雅室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你们是没看到刚才御花园那场面,啧啧,北玄的太子和二皇子,跟街头混混似的打成一团,真是丢人现眼!”
“可不是嘛!听说后来还被那老皇帝叫去御书房,一顿臭骂,连砚台都砸了!我看这北玄皇室,离完蛋也不远了!”
“一个连自己儿子都管不住的皇帝,一个连区区赔款都要靠臣子捐输、甚至不惜搞得国内大乱才能凑齐的国家,还有什么可怕的?简直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肆无忌惮地调笑着北玄的无能和皇室的丑闻,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周岳听着众人的议论,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说道:“北玄如今这般模样,正合我意。等着吧,开春之后,苏御那老儿必定会催促我们出兵,与他南北夹击苏寒。”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芒:“到时候,我们就象征性地出点兵,在边境线上摇旗呐喊,让他们北玄和苏寒那小贼,狗咬狗,斗个两败俱伤!”
“哈哈哈,大人高见!”
“没错!让他们自己先打个你死我活,我们正好坐山观虎斗!”
“等到他们都打残了,我们南离再挥师北上,这北玄的大好河山,岂不是唾手可得?!”一位官员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语气激动地说道,“到时候,鲸吞北玄,问鼎中原,指日可待!”
“鲸吞北玄!”
“问鼎中原!”
雅室内响起一阵更加兴奋的议论声和猖狂的笑声。这些南离使臣们,已经不再满足于区区三千万五百两白银,他们的野心,早已瞄准了整个腐朽衰败的北玄帝国!
窗外,京城的暮色渐深,但这间小小的雅室内,却充满了南离人得意忘形的狂笑和对未来的勃勃野心。
御书房内,血迹已经被匆匆清理干净,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和挥之不去的压抑气息。
苏御重新坐回龙椅上,脸色依旧阴沉,但比起刚才的暴怒,多了几分阴鸷和疲惫。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
没过多久,大内总管赵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太尉柳荀。
柳荀今日穿着一身相对朴素的官服,脸上带着恭谨而谨慎的表情。
他显然已经听说了刚才皇宫内发生的事情,也感受到了御书房内不同寻常的气氛。他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赵全,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
“臣,柳荀,叩见陛下。”柳荀走到御案前,深深地叩拜下去,姿态放得极低。
“起来吧。”苏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带着一丝沙哑。
“谢陛下。”柳荀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垂手侍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直视皇帝。
苏御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整情绪,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柳爱卿,朕命你清查贪腐,已有些时日了。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问,‘成果’如何啊?”他特意加重了“成果”二字,目光锐利地盯着柳荀。
柳荀心中微微一凛。他知道,皇帝最关心的,不是抓了多少人,而是抄没了多少钱财!
这些日子,他借着反贪的大旗,确实手段狠辣,抄没的家产堆积如山,金银珠宝、田契地契不计其数。其中自然有相当一部分,被他以各种名目“损耗”掉,转入了自己的私库,用以弥补之前献给南离使臣的一千万两亏空,并进一步扩充自己的势力。
原本,他还打算再隐瞒一部分,只上报一个差不多的数目。
但此刻,感受到御书房内那压抑到极点的气氛,以及皇帝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暴戾气息,柳荀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这位陛下,最近的脾气可是越来越暴躁了。若是自己报的数目不能让他满意,或者被他察觉出什么猫腻,恐怕下一个被砸砚台的就是自己了!太子尚且如此,何况他一个臣子?
权衡利弊之下,柳荀决定,还是以稳妥为上。虽然心疼那些即将上缴的金银,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只要皇帝满意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就能更稳固,将来有的是机会再捞回来!
想到这里,柳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激动和恭敬,躬身禀报道:“回禀陛下!幸赖陛下天威,此次清查贪腐,进展……尚算顺利!”
柳荀小心地措辞着,观察着苏御的脸色,继续说道:“截至昨日,各地钦差已查抄逆产……折合白银,共计……约八千七百万两!另有良田、商铺、宅邸等,尚在清点估算之中!”
八千七百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一直面沉如水的苏御,眼中终于迸发出了一丝惊喜的光芒!这个数目,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虽然比不上柳荀实际抄没的总数,但对于国库早已空虚见底的北玄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巨款!足以支撑起财政运转,甚至还能支撑起开春后对南境的庞大军费开销!
“好!好!八千七百万两!”苏御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阴霾似乎都消散了不少,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柳爱卿,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此事,你办得很好!”
听到皇帝的夸奖,柳荀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再次躬身:“此皆陛下圣明烛照,臣不敢居功!臣定当再接再厉,将那些胆敢侵蚀国本的蛀虫,一一揪出,绝不放过!”
虽然损失了不少“油水”,但看到皇帝满意的神情,柳荀知道,自己这一步险棋,算是走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