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严光远立于辕门外观望,忽见一将率兵奔来,高呼道:“严光远,可敢与我一战?”
“这是何人?”严光远定眼一观,见他面貌年轻,丰姿俊朗,颇觉好奇。
郎将不屑道:“无名之辈罢了,想来,必是夏侯敬德怯战,高楷无人可用,方才派此人滥竽充数。”
严光远摇头道:“不可骄傲自大,小看天下英才。”
他策马出了辕门,马鞭一指,喝道:“老夫刀下,不杀无名之辈。”
“你姓甚名谁,速速报来。”
李光焰大笑一声:“我之尊姓大名,你这老匹夫,不配知晓。”
严光远勃然大怒:“黄口小儿,怎敢无礼?”
李光焰仰天狂笑:“你一把老骨头,不回家含饴弄孙,反而在此舞刀弄枪,着实不知天高地厚。”
“你若即刻下跪投降,我或可向主上求情,留你一具全尸。”
“否则,待我刀枪一指,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三千兵卒放声大笑,嘲讽不已。
“老匹夫,不知羞耻!”
“蜀国无人,竟叫一老朽为将!”
“明年此时便是忌日!”
严光远气得浑身发抖:“竖子,安敢辱我?”
他攥紧横刀,催马直取李光焰天灵。
心中发狠:夏侯敬德为一方猛将,我尚且让他三分。
你这无名小卒,竟敢班门弄斧,定叫你身首异处。
李光焰直面刀锋,不惊反喜。
主上计策果然奇效,只需斩杀这严光远,麾下蜀军不击自溃。
念及此,他手持长枪,一夹马腹,径直迎上前去。
两人一个交手,严光远便知自己轻敌大意。
他握了握刀柄,只觉虎口酸痛,臂膀发麻,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是何人,竟有这等武力?”
李光焰笑道:“好叫老将军知晓,小子为高郡公麾下武毅郎将——李光焰。”
严光远倏然一惊,前倨后恭,必是诈计。
他略一点头,也不多说,拨马便向大营奔去。
“老将军慢走,且吃我一箭!”李光焰朗声喝道。
身后弓弦震动,仿若霹雳,严光远吃了一惊,连忙侧身躲避。
然而,并无箭矢袭来,只是一声空响。
“竖子无礼,竟敢戏耍老夫。”严光远恼羞成怒。
奈何,心知中计,不敢在此逗留。
“老将军,再吃我一箭!”
蓦然,身后再次传来李光焰呼声。
严光远怒不可遏,即刻拨马转头,欲与李光焰一战。
“咻!”忽有一箭射来,直取他心腹。
严光远大惊失色,生死关头,只来得及稍稍侧身,却不防一箭正中胸膛,摔落马下。
“将军!”众亲卫慌忙救起,簇拥着他一路疾驰。
李光焰追到壕沟之外,见营地整肃,弩台之上,弓箭手蓄势待发,连忙勒令止步。
“鸣金收兵,听候主上军令。”
严光远生死不明,麾下将士却临危不乱,贸然冲入大营,恐怕遭受不测。
不如暂且退去,请主上定夺。
“是!”令旗摇动,三千兵卒匆匆回返。
蜀军营中,郎将正率兵卒埋伏,本想诱使李光焰入营,将他斩杀,报一箭之仇。
却没想到,李光焰并未中计,叫他白忙活一场。
“可恨,此人竟如此谨慎,全无骄横之心。”
可见,此前口出狂言,不过是激将之法。
“郎将,可要追击?”一名都尉低声道。
“不必了!”郎将摆手制止,“严将军性命要紧。”
中军大帐内,严光远躺在榻上,面如金纸。
左肩膀处,一支箭矢插入血肉,深可见骨。
“将军怎么样了?”郎将心急如焚。
一名医者满头是汗,叹道:“箭虽入骨,万幸不曾伤及心脏。”
郎将松一口气,正要开口,却见医者满脸为难。
“只是,这箭头嵌入骨髓,一旦拔出,必定疼痛难忍,且牵动脏腑,失血过多,稍有不慎,怕是性命难保。”
郎将面色一变:“可有办法安稳取出?”
医者面露羞愧:“小老儿医术粗浅,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等伤势,怕是唯有华佗、扁鹊,方能救治。”
只是,这等神医,可遇而不可求,根本难得一见,遑论请来疗伤。
正愁容满面,忽见严光远悠悠转醒,喝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怎能因我一人,误了家国大事。”
他一咬牙,伸手拽住箭矢,猛然拔了出来,霎时间,鲜血喷涌,染红整座胡床。
“将军?”诸将皆不敢置信。
医者惊得呆住,忽闻一声大喝:“还不快为将军止血,愣着作甚?”
他浑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从一方药箱中,取出上好金疮药,敷在伤口。
又扯下细布,为严光远包扎。
一番忙碌之后,终于挽回一条性命。
眼见严光远一声不哼,任由他处置,仿若根本不曾受伤,不由赞叹道。
“这等锥心之痛,将军竟硬生生忍耐下来,小老儿实在钦佩。”
严光远淡声道:“老夫纵横疆场数十载,身披数百创,血流如注。”
“这等小伤,能奈我何?”
医者赞一声将军真乃神人,叮嘱道:“将军虽无性命之忧,然而失血过多,牵涉骨髓,须得静养,不可上阵厮杀。”
“否则,金疮迸裂,纵然大罗神仙下凡,也无药可救。”
严光远摆了摆手:“你且去,我自有计议。”
他休憩片刻,沉声道:“传我军令,大张缟素,举白旗,挂白幡。”
郎将惊愕:“将军这是何意?”
严光远低声道:“我一时不慎,中他一箭跌落马下。”
“正可佯装身亡,设下埋伏,诱使高军袭营,一举胜之。”
“此为诈死之计。”
郎将大喜:“将军此计甚妙,必能成功。”
严光远低笑一声:“为免高楷识破,你可令全军将士日夜嚎哭,假作军心涣散。”
“是!”
傍晚时分,蜀军大营一片缟素,哭声震天。
斥候探知,急忙上报高楷。
夏侯敬德大笑:“这老丈,自不量力,终究亡于战场。”
唐检称赞:“仰赖李郎将一箭之功,阵斩主将,想必,蜀军士气全无,正可趁夜袭营。”
夏侯敬德迫不及待:“主上,末将愿率兵马出战。”
高楷笑了笑,问道:“光焰,依你之见,严光远是否中箭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