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令额头微微冒汗,连声道:“中丞大人放心,上林苑秋日兽肥,早已圈定了几片林区,定要让陛下和诸位公子尽兴。”
赵高又转向卫尉:“陛下与诸公子校猎,安全为上。从皇宫至上林苑的沿途,以及猎场周边的警戒,便要劳烦大人费心了。”
卫尉令一身武官装束,闻言抱拳沉声道:“赵府令放心,末将已派三千锐士,定确保陛下和诸位公子安然无恙。”
如此这般,赵高将各项事宜一一安排下去,整个咸阳宫都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围猎而忙碌起来。宫人们奔走相告,各司其职。少府的工匠们赶制围栏、搭建帐篷;太仆的马夫们精心饲喂马匹、检修车辆;卫尉的禁军则加强了巡逻,整个上林苑都戒备森严。
夜色如墨,笼罩着咸阳城。中车府令赵高的府邸,灯火通明,赵高刚从宫中回来,换下朝服,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坐在主位上,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却并未饮下。
“去,把阎乐叫来。”他吩咐身边的内侍。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阎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甚至来不及让下人通禀,便一头闯了进来,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岳父大人!”阎乐一进门,便带着哭腔,声音都有些发颤,是双腿有些发软。
赵高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抬眼看向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阎乐被赵高这不咸不淡的语气一噎,心中的恐惧却丝毫未减。他快步走到赵高面前,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岳父,我……我听说了,巴郡那边,那几个……那几个废物,竟然有三个被活捉了!这……这可如何是好?”他声音发抖,显然是吓得不轻。
赵高冷哼一声:“瞧你这点出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阎乐被骂得一缩脖子,却不敢反驳,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赵高:“岳父,您可得救我!这事要是查到我头上……”
“你那边,收尾可还干净?”赵高抬眼看向阎乐,语气平淡,
阎乐心中咯噔一下,他早已听闻扶苏遇刺的那些死士,竟然有三名死士竟被黑冰台生擒活捉,押解回了咸阳!此事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刻听赵高问起,他强作镇定,连忙躬身道:“岳父大人放心!此事绝无纰漏!那些死士,一直都是通过我府上一个老管家养着的,平日里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嘴巴严实得很,从未与小婿直接接触。事成之后,我第一时间就让人把他们落脚的庄子给烧了,连带着里面的侍女仆役,也都……也都处理了。就连那个老管家,他跟我多年,最是心腹,可为了万无一失,我也……我也亲手料理了”
阎乐说到“亲手了结”四个字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当初,小婿让那管家给他们透露消息给死士,他们是为‘某位公子’效力,并未指明是哪一位。这……这也不算说谎,毕竟……”
赵高微微颔首,这阎乐虽然平日里看着鲁莽,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这股狠辣劲倒是不缺。若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这些年自己也不会用他。
阎乐见赵高不语,心中更是忐忑,他咬了咬牙,眼中凶光毕露,压低声音道:“岳父大人,小婿听闻,那三个活口,如今就关押在廷尉府大牢。要不……小婿再安排些人手,设法让他们……永远闭嘴?”
赵高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嘴角却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你是生怕黑冰台的人查不到你头上?廷尉府大牢里的那三个,说不定就是陛下特意放的鱼饵,等着你这条蠢鱼上钩!这等紧要人犯,廷尉府岂会不严加看管?你现在派人过去,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心里有鬼吗?”
阎乐被赵高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结结巴巴道:“岳……岳父大人教训的是,是小婿……是小婿愚钝了!”
“哼,”赵高冷哼一声,“此事,你最好祈祷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否则,若是被黑冰台的人顺藤摸瓜查到你,到时候别说我,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
“是,是!小婿明白!小婿明白!”阎乐连连点头,如同捣蒜一般,心中叫苦不迭。他躬身退下,一路回到自己府中,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每一个环节,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赵高看着阎乐仓皇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深。他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滑入腹中,却丝毫驱不散他心中的燥热。
扶苏此次巴蜀之行,功劳不小,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怕是又重了几分。而胡亥……赵高眉头微蹙,必须尽快想办法,进一步巩固胡亥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此,方能保住他如今的权势,甚至……更进一步。
秋狩……赵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只是,如何利用,还需仔细谋划一番。他起身,在房中缓缓踱步,脑海中,一个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拟好的诏书不过半个时辰,便送到了咸阳城中的公子手中。
胡亥接到诏书,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他本就喜好骑射游猎,更重要的是,这可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意味着他又有机会在父皇面前大展身手,博取欢心了!他兴奋地在殿内来回踱步,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到上林苑去。
“来人!将我那套最好的猎装取来!还有我那张黑漆角弓,好生擦拭一番!”胡亥意气风发地吩咐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猎场上箭无虚发,引得父皇龙颜大悦的场景。
相比胡亥的张扬,公子将闾则显得沉静许多。他捧着诏书,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父皇在这个时候突然要举行围猎,是为了什么?是单纯的散心,还是……另有深意?联想到最近朝中的暗流涌动,以及扶苏在巴蜀遇刺之事,将闾心中总有几分不安。但他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是吩咐下人备好行装,心中暗自思忖着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