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船工水手见到秦军,几乎没做任何抵抗,便束手就擒。经过盘问,这些人果然只是巴家雇佣的普通船夫,对巴信的去向一无所知,只说是奉命将船开到下游,运送货物。
而船上的货物,也大多是粮食、盐巴,以及一些铜钱和普通的布匹绸缎,虽然数量不少,但与巴家富可敌国的财富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
“诱饵!”王前看着这五艘大船,气得直跺脚。巴信显然是算准了他们会向下游追击,故意留下这几艘船吸引注意力。
而水路搜索那边,同样进展缓慢。江州港,数十艘临时征调的船只在秦军的催促下,迅速集结。这些船只大小不一,有商船,有渔船,甚至还有一些简陋的驳船,拼凑起来的船队显得杂乱无章。
巴蜀水系复杂,支流众多,很多地方水流湍急,暗礁密布,大船根本无法通行。搜寻的秦军船只虽然尽力探查,但几天下来,除了抓获一些零星的小股水匪和走私盐贩外,再无任何关于巴信主力船队的踪迹。
仿佛那十几艘满载金银财宝的大船,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茫茫的水网之中。
郡守府内,章邯听着各路汇总来的消息,眉头紧锁。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巴家在巴蜀经营数百年,必然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他们很可能避开了主航道,走了某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偏僻水路。”
“将军,”范目在一旁提议道,“巴蜀水系虽复杂,但能容纳十几艘大船通行的航道,终究有限。特别是要避开我军主要巡查的江段,又要能通往外郡…下官以为,他们最有可能走的,是岷江水道,或是更南边的乌江水道。只是这两条水道,部分江段水流湍急,险滩众多,寻常商船轻易不敢涉险。”
章邯点了点头:“立刻增派人手,重点排查岷江和乌江沿线!特别是那些险要的关隘和渡口!另外,传令给正在各处‘剿匪’的部队,让他们留意辖区内是否有可疑船队经过!”
命令再次下达,搜索的重点开始转移。
然而,几天后,结果依旧令人失望。无论是岷江还是乌江,都没有发现巴信船队的任何踪迹。派出去的“剿匪”部队倒是清剿了不少巴家残余势力控制的矿山和盐井,抓捕了不少亡命徒,缴获了一些私藏的兵器和财物,但对于巴信的主力,依然是杳无音信。
巴信和他的船队,以及那巨额的财富,就像是滴入大海的水珠,彻底消失了。
章邯站在舆图前,目光在巴蜀复杂的水系图上反复逡巡,久久不语。他知道,巴信很可能已经成功逃离了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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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星月无光。九艘巨大的楼船,如同蛰伏的江兽,悄无声息地滑入一片芦苇荡掩映的僻静河湾。这里是长江下游的一条不起眼支流,水流平缓,两岸荒芜,人迹罕至,只有偶尔掠过的水鸟发出几声孤寂的鸣叫。浓重的雾气弥漫在江面上,将船只庞大的轮廓模糊成朦胧的影子,更添了几分诡秘。
船刚一靠岸,还没等巴信喘匀气,数十条乌篷小船便如同鬼魅般从浓雾深处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围拢过来。每条小船上都站着几个精壮的汉子,他们穿着粗布短打,皮肤黝黑,眼神锐利,动作敏捷而沉默,显然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老手。为首的几人更是目光沉静,隐隐透着一股军旅的肃杀之气,与寻常船夫截然不同。
“公输先生,这些人……”巴信看着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陌生面孔,心头一紧,下意识地靠近了公输远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他带来的那些巴家护卫,此刻看到这阵仗,更是个个面露警惕,手悄悄握住了腰间的兵器。
公输远捋了捋胡须,脸色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些人腰间隐约露出的制式短刃和他们手上磨出的厚茧:“放心,自己人。子房先生早有安排。”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些人,大多是当年楚国水师的老卒,还有些是彭蠡泽周遭活不下去的渔民,对这片水域熟悉得很,水性更是没得说。子房先生收拢他们,费了不少心思。”
荆无涯此刻已经跳上了一条乌篷船,与为首的一个独眼壮汉低声交谈了几句,那壮汉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乌篷船上的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熟练地攀上巴家的楼船,动作利落,配合默契,开始有条不紊地接管船只。
巴信带来的那些船工水手,此刻见状,虽有些不明所以,但在那些新来者冰冷的眼神和“劝说”下,也不敢多问,一个个地被“请”下了大船,换乘那些乌篷小船,自行离去,很快便消失在浓雾弥漫的河道深处。
巴信看着自己的人被带走,心疼得如同刀割,却又不敢出声。他身边能用的人,又少了许多,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取代了熟悉的面孔,掌控了他最后的家当。除了他和二十多个死忠的门客护卫,以及公输远和荆无涯外,这九艘船上,已经全是张良的人了。
“走吧,巴家主,”荆无涯重新跳回楼船甲板,伤口似乎又有些渗血,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冷冷地对巴信说道,“别耽搁了,趁着雾大,赶紧去该去的地方。”
巴信嘴唇动了动,想问去哪里,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哪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九艘楼船在新的水手操控下,再次启航,驶出支流,汇入了更为宽阔的江面。船行一夜,当天色微明,晨曦穿透薄雾时,一片浩渺无边的巨大水域出现在众人眼前。水天一色,烟波浩渺,正是五湖之一的彭蠡泽。
船队没有继续深入,而是在靠近豫章郡边缘的一处水深且水流相对平缓的湖湾停了下来。这里芦苇丛生,水鸟翔集,周围没有任何村庄或城镇的迹象,显得异常僻静。
“就是这里了。”荆无涯站在船头,环顾四周,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