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侃完老魏,朱由检将目光投向江宁,笑着问道:“二哥,咱们进入云南,第一站去哪儿?”
江宁想都没想,直接说道:“直接去云南府。”
朱由检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二哥,可是准备去会会黔国公府?”
江宁点了点头。
朱由检若有所思地说道:“也确实该去会会黔国公府了。
当年黔宁王沐英率军平定西南,云南刚纳入大明版图时,土司频频作乱,边境动荡不安,最后太祖爷下令让沐家镇守云南。
如今都过去两百多年了,可惜这黔国公府的后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江宁听后,也不禁点头表示认同。
他原本没打算来云南,只是在贵州时,从锦衣卫千户李军那里得知,此时的云南局势混乱不堪。
黔国公沐昌祚和其子沐睿在万历年间,因平定土司叛乱作战失利,被朝廷问责。
原本朝廷打算将沐昌祚下狱并剥夺爵位,后经各方周旋,最终只是剥夺了爵位。
其子沐睿却被下狱,最后病死狱中,如今老国公沐昌祚年事已高,早已不再过问世事。
现在黔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全部由沐睿的妻子——水东宋氏的嫡长女操持。
她的儿子沐启元虽已成年,却品行不端,胡作非为,难堪大任。
黔国公府数次上书朝廷,请求让沐启元承袭黔国公爵位,但都被朝廷搁置下来。
所以江宁决定亲赴云南,一探此地虚实。
就在此时,朱由检开口道:“二哥,你可晓得当年成祖靖难之后,下令初代岷王朱楩徙藩云南,以此牵制黔国公府势力。
奈何彼时黔国公府在云南根基深厚,势力庞大,虽岷王乃当朝亲王,可到了云南,却根本压制不住黔国公府。
就连朝廷为岷王配备的三护卫,都被黔国公府强行征用,岷王对此无可奈何。
后来双方矛盾激化,黔国公府麾下将领竟当着岷王的面,公然殴打王府属官,王府护卫对此也无力阻拦。
原本成祖有意以岷王府取代黔国公府在云南的地位,奈何最终功亏一篑。
再加上靖难之时,黔国公府拥兵十万坐镇云南,并未听从建文帝号令,成祖登基后,也未过多为难。
最终,双方达成某种协议。到了洪熙元年,岷王被朝廷下旨转封至湖南武冈,此事才就此作罢。”
江宁听闻,不禁点了点头,暗自思忖,看来云南局势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复杂。
朱由检见江宁眉头紧皱,笑着宽慰道:“二哥,你也别太过忧虑,我不过是给你讲讲旧事罢了。
如今咱们手握近二十万大军,管他什么牛鬼蛇神,七十二土司,谁敢闹事,弟弟我上去直接一枪挑了他!”
江宁闻言,笑着回应:“殿下神勇,臣自然深信不疑。
只是咱们出征已有半年,云南之行务必速战速决。”
朱由检点头称是,随即双眼闪过寒光,握紧长枪的手愈发用力。
一旁的老魏见状,吓得胆战心惊,赶忙往江宁身边靠了靠,生怕这位殿下一时兴起,拉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过几招。
要知道,这段时间虽一直在行军,但自家这位殿下日夜苦练,还常与军中将领切磋。
秦良玉、曹文昭、赵率教,还有卢象升、孙传庭、曹变蛟等人,都被这位殿下缠着比试了一番。
虽互有胜负,可殿下练得愈发卖力。
最后,连在一旁观战的老魏都未能幸免,被朱由检拉下了场。
老魏哪敢与朱由检动手,只能一味防守,结果结结实实地挨了朱由检两拳,疼得龇牙咧嘴。
还是江宁开口,朱由检才放过老魏,否则老魏这把老骨头可就交代在朱由检手里了。
…………
数日后,江宁等人率领大军从曲靖府进入云南府境内,此地便是后世的昆明。
进入云南府境内后,江宁并未直接率大军进城,而是下令安营扎寨,让军队进行休整。
云南境内汉夷杂居,民风极为彪悍。
不少汉民和土民见了朝廷大军,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围聚过来,指指点点,更有不少胆大之人跑来凑热闹。
对此,江宁毫不含糊,当即下令罗象乾带领手下士兵维护大营安全。
罗象乾对这些胆子大、凑上来问东问西的人也不客气,直接将他们抓起来,一顿鞭子伺候,直打得他们嗷嗷惨叫,众人这才老实了,再也没人敢自讨没趣。
中军大帐内,坐在上位的江宁吩咐李若琏去把云南锦衣卫的负责人找来,他需要先详细了解如今云南的具体状况。
坐在一旁的老魏笑着提议:“既然如此,那咱家也把东厂安插在云南的密探找来,咱们也好一同了解情况。”
江宁点了点头。
随后,李若琏和魏朝卿二人骑马离去。
江宁转头看向秦良玉,微笑着问道:“秦都督,不知你对云南的情况了解多少?”
秦良玉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回江大人,末将常年在四川,对云南的情况所知不多。
不过,末将在四川之时听闻一些传言。
当年老国公沐昌祚与其子沐睿在平定土司叛乱时作战失利,后来老国公沐昌祚被朝廷下令剥夺爵位,其子沐睿论罪下狱,最终病死狱中。
沐睿之子沐启元成年后胡作非为,多有不法行径,还与老国公沐昌祚争权,逼迫老国公向朝廷上书,让自己继承黔国公爵位。
此事后来被监察御史奏报至朝廷,神宗皇帝与朝臣商议后,将此事暂且压下。
所以,如今黔国公爵位一直空悬至今。
但沐启元却挂着都督佥事之职,掌总兵官印,独揽云南军权,与他祖父老国公沐昌祚斗得不可开交。
奈何老国公沐昌祚年事已高,如今黔国公府是由老国公夫人宋氏和沐睿之妻水东宋氏打理,否则,黔国公府偌大的家业和荣光,恐怕早就被沐启元败光了。”
江宁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略带好奇地问道:“秦都督,你的意思是说,黔国公府有两位宋老夫人?”
秦良玉点了点头。
江宁又问道:“沐睿的夫人是水东宋氏嫡长女,这我倒是知晓,但老国公沐昌祚的夫人宋氏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江宁的询问,秦良玉解释道:“回江大人,老国公沐昌祚的夫人宋氏乃西宁侯宋晟之后,出身名门,为人端庄贤良,颇有手段。
只是如今她和老国公沐昌祚一样,年事已高,不怎么过问黔国公府的事务了,所以很多人只知道沐睿之妻水东宋氏,却忘了这位老国公夫人。”
江宁听后点了点头,看来这黔国公府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水确实很深。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朱由检也开口说道:“这些事本王也略有耳闻。
沐启元成年后,挂都督佥事衔,掌云南总兵官印,手握云南军权。
还笼络了不少云南当地土司,他欺压良善、掠夺民财、兼并土地,甚至公然与朝廷地方官员对抗,简直无恶不作。
所以,朝廷一直压着他承袭黔国公爵位这件事。”
秦良玉点头称是,接着说道:“殿下所言极是。
云南有七十二土司,按照惯例,都要将直系子嗣送到黔国公府当差,也就是所谓的质子。
沐启元便通过这种方式拉拢了一众土司,在云南境内横行无忌,就连历任云南巡抚都拿他没办法。
再加上缅甸东吁王朝崛起,万历年间频繁侵扰边境,致使云南局势愈发混乱,朝廷对云南的掌控力急剧下降。
如今,朝廷在云南能依靠的,也就只有黔国公府了。
而且,历任云南总兵都是由黔国公府举荐任命,所以云南的局势与四川、贵州大不相同。”
江宁听完,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遣散众将,独自坐在大帐中思索。
没过多久,便听到帐外传来朱由检哈哈大笑的声音。
江宁颇感好奇,起身正要往外走,只见老魏憋得满脸通红,强忍着笑意,朱由检更是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
江宁抬眼望去,只见二人身后,李若琏一脸尴尬地领着几名精壮汉子,他们肩上担着几筐水果走进来。
江宁看得一头雾水,不禁开口问道:“老李,我让你去把云南锦衣卫的负责人找来,你怎么找了几个卖果子的过来?”
几名汉子闻言,赶忙从肩上卸下扁担,将水果放在地上,恭敬地向江宁行礼。
为首之人开口道:“卑职是云南锦衣卫千户杨凡,见过都指挥使大人。”
身后几人也跟着行礼。
江宁愣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时,就连一旁的老魏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朱由检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宁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精壮汉子,问道:“你说你是云南锦衣卫千户?”
杨凡赶忙回答:“回都指挥使大人的话,卑职确实是云南锦衣卫千户。”
说着,便递上自己的腰牌。
江宁接过仔细查看,确认无误后,又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堂堂锦衣卫,天子亲军,怎么还兼职卖果子?”
杨凡面露羞愧之色,说道:“回都指挥使大人,卑职是去年大人刚执掌锦衣卫时,被田大人派到云南的。
卑职到了云南后,发现原本的锦衣卫千户所早已被黔国公府抢占,变成了他们的庄园。
卑职上门理论,结果还没进去就被黔国公府的人打了出来。
实在无奈,卑职只能带着兄弟们一边卖果子,一边收集情报。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这一年多卑职过得那叫一个惨。
时常被黔国公府的家奴欺负,还遭当地土司勒索,每天都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江宁闻言,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以为,自自己执掌锦衣卫后,锦衣卫权势飙升,在大明境内可以横着走。
没想到在云南,锦衣卫竟落魄到如此地步,沦为小贩走卒,还受黔国公府和当地土司的欺压。
江宁瞬间明白老魏和朱由检为何发笑了,随即脸色铁青地问道:“那你没去巡抚衙门寻求帮助吗?”
杨凡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哽咽着说道:“大人,卑职去了。
巡抚闵大人听完后,下令抓捕了黔国公府的家奴和欺压卑职的土司子弟,还让黔国公府把锦衣卫千户所腾出来。
谁知沐启元得知消息后,竟率领黔国公府的护卫和土司兵马,直接把巡抚衙门围了起来,还拉来了虎墩炮,差点就炮轰了巡抚衙门。
卑职见事情闹大,也不敢再麻烦巡抚大人,这事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江宁听完,脸色黑得如同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