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云鹤带着一众东厂番子,押解着十几名汉子往城内走去。
途中,他转头询问先前被抓的几名东厂番子:“这庄子内可有异常情况?”
几名番子闻言,纷纷摇头。
其中一人回道:“回千户大人的话,卑职等人被抓进庄子之后,这些人在卑职身上搜出了腰牌,随后并未为难卑职等人。
反而直接安排了酒席,由那刘八良亲自作陪,一个劲地赔礼道歉,还给我们每人送了二百两银子。”
说着,他直接从怀中拿出一张二百两银票递了过去,其他几人也纷纷掏出银票递上。
孙云鹤见状,并没有伸手去接银票,而是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道路上,几个人朝着孙云鹤等人走来。
双方越走越近,孙云鹤仔细一看,正是先前和自己交谈过的那位老者,还有他的家人以及那个名叫宝儿的孩子。
老者看到孙云鹤等人,脸色骤变。
原本以为孙云鹤只是个普通路过的客商,没想到居然是官差。
宝儿见状,赶忙开口道:“爷爷,先前问咱们讨水喝的那位贵人,居然是官差?”
老者闻言,赶忙一把捂住孩子的嘴,说道:“什么也不要说,就当不认识,咱们赶紧回家。”
说完,他低着头,一声不吭,快步朝庄子内走去。
孙云鹤见状,原本想开口询问,但看到这情形,便打消了开口的念头。
这庄子处处透着诡异,若是自己贸然开口,说不定还会透着这位老者和他的家人。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扑通”一声,孙云鹤转头望去,只见被押解的十几名汉子中,竟有几人倒在了地上。
孙云鹤大惊失色,立马开口问道:“什么情况?”
说话间,剩余的几人也全部倒地。
孙云鹤赶忙弯腰查看,片刻之后,脸色变得极为阴沉,这十几名精壮汉子居然都中毒身亡了。
这时,一名东厂番子神情凝重地说道:“千户大人,这些人在跟我们走之前就已经服了毒,如今药效发作了。”
孙云鹤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难怪对方如此有恃无恐,敢情早就安排这些人服下了毒药。
随后,孙云鹤咬了咬牙,说道:“全部把尸体先带回钦差行辕。”
众人带着这十几具尸体返回钦差行辕。
温体仁和郭允厚看到这情况,也是眉头紧皱。
孙云鹤立刻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温体仁面色阴沉,冷冷说道:“没曾想对方把事做得这么绝。”
随后,他又转头询问:“先前抓的那几人开口了没有?”
这时,身旁的一名东厂番子脸色尴尬地回道:“回大人的话,那些人只说这孩子偷了他们的钱,除此之外,其他的事一概不认。”
温体仁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孙云鹤闻言,赶忙开口询问情况,温体仁便将钦差行辕之外发生的状况说了一遍。
孙云鹤听完后,冷声说道:“还请大人把那几人交给卑职。
东厂的手段虽说比不上锦衣卫,但只要他们不是死人,卑职就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温体仁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给你了。
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从他们嘴里撬出咱们需要的东西。”
孙云鹤点头领命,随后匆匆离去。
与此同时,在巡抚衙门内,刘策静静地坐在书房。
不多时,幕僚匆匆跑了进来。
刚一见面,刘策淡淡地开口问道:“怎么样?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幕僚点了点头,恭敬地回道:“回大人,替罪羊已经上路了,死无对证。
要是他们还敢查下去,到时属下便安排人去问他们讨个说法。
就算他们是朝廷的钦差,十几个人不明不白死在他们手中,他们也得给个交代。”
刘策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冷冷开口道:“那城外那些贱民的埋骨之地呢?”
幕僚赶忙笑着说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全部挖出来,然后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了。”
刘策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我放心。
这下温体仁和郭允厚拿不出证据,也不能把本官怎么样。”
就在这时,幕僚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可是大人,那个孩子近日没被抓到,属下派去抓人的人也被抓进钦差行辕了。”
刘策冷笑着说道:“一个小乞丐的话,谁会当真?
再说了,今日你派去的那些人与本官又有何关系?
你说对吧?”
幕僚脸色发白,赶忙点头说道:“大人说的对,今日去抓孩子的那些人和咱们没有关系。”
刘策听完,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最后开口问道:“银子给秦王殿下送去了吗?”
幕僚闻言点了点头。
刘策笑着问道:“那秦王殿下说什么了吗?”
幕僚尴尬地说道:“回大人的话,殿下今日前去送银子时,秦王殿下正在王府之中饮酒作乐,只是收下了银子,并没有说什么。”
刘策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便好。”
夜晚时分,钦差行辕内,温体仁和郭允厚一言不发地坐在大堂之中。
片刻之后,孙云鹤满身血污地走了进来,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回温大人、郭大人,卑职已经审问出来了。
今日派他们来抓那个孩子的人,是巡抚刘策的幕僚,名叫刘文冲。
只是经过卑职仔细审问后发现,这几人都是被豢养的江洋大盗,身上都背着人命,他们平日直接受刘文冲调遣,从来没有和刘策接触过。
若用他们的口供作为证据,根本难以服众。”
温体仁听完,眉头微皱,一旁的郭允厚更是气急败坏地骂道:“这狗日的刘策还真是长了八百个心眼子,这么多事,全他娘的一推二六五,撇得干干净净。”
温体仁缓缓站起身来,来回踱步。片刻之后,他面色沉重地看向孙云鹤,开口说道:“孙千户,若是本官以询问公务为由,将刘策召至钦差行辕,你可有把握在最短时间内搜出证据?”
孙云鹤闻言,也是吃了一惊,随后沉默半晌,一咬牙说道:“半日,卑职只需半日,绝对能搜出证据。
他刘策虽然把这些事情安排得看似天衣无缝,和他毫无关系,但卑职就不信了,他干过的事真能撇得一干二净。”
温体仁闻言,点了点头,冷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便以询问公务为由,将他召至钦差行辕。
到时孙千户立马安排人手搜集证据,必要时可以不问过程,只要结果。”
孙云鹤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他明白温大人这是打算和刘策摊牌了,已经做好了掀桌子的准备。
就在此时,忽然一名东厂番子匆匆跑了进来,开口说道:“启禀大人,不好了!
咱们之前安排人盯着被害百姓的埋骨之地,如今周边几个村庄全部抽调了庄丁前去挖掘尸骨,还带了不少火油,看样子是准备毁尸灭迹了。”
温体仁闻言,冷冷说道:“孙千户,立马召集所有人手,随本官一同前去将这群人拿下。”
郭允厚闻言,站起身来,说道:“老夫也一起去,还不信这群狗日的能翻了天了!”
孙云鹤点了点头,随后召集所有东厂番子,与温体仁等人朝着城外赶去。
…………
此时,城外一片荒地之上,周围聚集了数百人。
他们全部手持火把,手里拿着锄头之类的工具,旁边还拉着不少火油。
刘文冲目光阴冷地盯着这片荒地,大声喝道:“全部动手,把那些尸骨都挖出来,然后浇上火油,烧成灰烬!”
一众庄丁闻言,立刻动手干了起来。
躲在不远处的东厂番子们看得心急如焚,可却不敢贸然冲出去阻拦。
毕竟对方足足有几百人,自己这边要是就这么冲出去,搞不好当场就得丢了性命。
所谓“王权不下乡,政令不出城”,即便他们是东厂番子,这些人狠起来,也是绝对敢下死手的。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东厂番子们急得额头直冒冷汗,却始终不见温体仁等人到来。
谁知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队如长龙般的火把骤然亮起,径直朝着荒田方向而来。
东厂番子们见状,心中满是疑惑:若是温大人和郭大人前来,理应从城内方向过来,可城外这群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
刘文冲看着不远处那如长龙般的火把,同样满心纳闷。
他心想,要是钦差带人前来,肯定也是从城内出发。
自家大人身为陕西巡抚,又背靠秦王府,在这陕西地界,还真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不多时,只见手持火把的竟然全是骑兵,他们如呼啸的长龙般疾驰而来。
眨眼间,这些手持火把的骑兵便已冲到荒田,将刘文冲以及数百庄丁团团围住。
刘文冲见状,赶忙换上一副笑脸,说道:“不知诸位是从哪里来的?
在下乃是陕西省巡抚刘大人的幕僚,正在此公干。
若无他事,还请诸位快快离去。”
就在此时,只见一众骑兵之中,一人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出。
此人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国字脸,面容坚毅,双眼冰冷地注视着刘文冲。
刘文冲当场就被吓得差点尿裤子——绣春刀、飞鱼服,他娘的,这伙人竟然是锦衣卫!
来人正是杨涟。杨涟冷冷地盯着刘文冲,冷笑一声道:“你说你是陕西巡抚刘策的幕僚,在此公干?
本官倒是纳闷了,有什么差事非得选在大晚上干,而且还搞得这般明火执仗?”
说罢,他一挥手,一众锦衣卫直接扑了上去,将刘文冲按倒在地。
数百庄丁见状,还想反抗。
杨涟冷冷开口:“胆敢反抗,就地格杀!
本官倒要看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此时被按倒在地的刘文冲,仍咬着牙强笑道:“大家别冲动,不要和这位锦衣卫大人起冲突。”
这时,杨涟翻身下马,朝着装满火油的马车走去。
他打开其中一个坛子,闻了闻,随后蹲下身子,看向刘文冲,说道:“这么多马车上装的竟然全是火油。
你给本官说说,刘策让你来这儿干什么?”
刘文冲刚想开口说话,杨涟直接拔出绣春刀,一刀扎在刘文冲手掌上。
刘文冲疼得满头大汗,杨涟冷冷说道:“全部捆了!大明律规定,纵火乃是重罪。
本官倒要问问,刘策究竟安得什么心,竟指使手下人在这夜黑风高之时,在此处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