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的广场上，四百三十二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高台。
夏璃将掌心贴在冰凉的合金栏杆上，金属表面残留的露水沿着指缝蜿蜒而下，像极了昨夜庆功宴上泼洒的酒液。
“契约反馈率87.3%，能量波动异常指数正在突破阈值。”沈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屈起指节在虚拟光屏上轻叩三下，悬浮投影立刻在众人头顶炸开成深红色的警示符。
人群里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兔宣传员手里的扩音器“哐当”砸在地上，震得前排几个初入者捂着耳朵跳开。
夏璃眯起眼睛，那些蜷缩在防护服下的躯体正不自然地抽搐——有个扎着脏辫的年轻人后颈已经浮现出蛛网状的紫色血管。
“别碰他！”她突然厉喝。
熊长老伸到半空的手僵住了，指尖距离年轻人脖颈仅剩半寸。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这就是你所谓的……”
“所有觉醒者以上成员，立即封闭精神网络。”夏璃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精准地切断熊长老的咆哮。
沈皓已经闪身来到她左侧，两人肩头相抵的瞬间，青金双色光纹如同纠缠的藤蔓爬上合金高台。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他们看到夏璃的银发无风自动，发梢掠过沈皓颈间暗红伤疤时，竟在空气中擦出细碎火星。
有人忽然想起昨夜庆功宴上，这两人也是这样背靠背坐在篝火旁，仿佛天塌下来也能用脊梁撑住。
“这不是反噬。”夏璃突然开口，她抬起左手，五道淡青色光带从指间垂落，精准地缠住五个痛苦最甚的成员，“是有人在篡改契约的共鸣频率。”
熊长老的拐杖重重跺在地上：“荒谬！灵魂契约是……”
“是量子纠缠态的定向折叠，我知道。”沈皓突然笑着打断他，右手五指张开，无数金色光粒从契约图腾里升腾而起，“但要是有人在这锅浓汤里加了点地沟油……”他猛地攥拳，光粒轰然炸成漫天星火，其中几粒诡异地泛着墨绿色。
夏璃突然纵身跃下高台。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让出通道，她雪白的长靴踏过之处，地面竟生出细密的冰晶。
当她在那个脏辫青年面前蹲下时，沈皓的金色光纹恰好在她脚边织成六芒星阵。
“你今早领的净化剂，”她指尖点在青年脖颈暴突的血管上，“编号是不是A - 17 - 324？”
青年痛苦地点头，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夏璃突然并指如刀，指尖青光暴涨，竟生生剖开青年后颈皮肤——没有鲜血，只有一团蠕动的墨绿色胶质物。
“鼠后勤员。”她头也不回地唤道，“把今早所有物资运输记录投影到中央光幕。”
当密密麻麻的物资清单在众人头顶铺开时，沈皓已经踱步到缩在角落的鼠后勤员面前。
他歪着头打量对方布满冷汗的脸，突然伸手捏住那人颤抖的下巴：“听说你负责保管仓库钥匙？”
“不关我的事！”鼠后勤员突然尖叫起来，“是熊长老说要看契约核心代码……”
寒光乍现。
夏璃的冰刃擦着熊长老耳畔钉入石柱，削断的银须纷纷扬扬落在老人颤抖的肩头。
整个广场陷入死寂，唯有沈皓指间跳跃的金色光焰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现在，”夏璃转身面对众人，她脚下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墨色，“所有人原地调息，将能量波动压制到觉醒初期。”
“可这样会……”兔宣传员刚开口就被沈皓似笑非笑的眼神吓退。
黑衣男人慢条斯理地转动腕间暗红色手环：“菜鸟们，听说过降维打击吗？”
突然有人惊呼。
只见夏璃和沈皓不知何时已经退到广场边缘，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青金双色光柱冲天而起。
契约图腾在天空轰然展开，无数光纹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地前诡异地静止——就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流星雨。
“看清楚了。”沈皓的声音裹挟着能量共振传遍全场。
他松开夏璃的手，任由自己的金色光纹被图腾吞噬。
夏璃突然凌空踏步，每一步都在虚空中绽开冰莲，当她踏上图腾中心的瞬间，所有静止的光纹突然逆流回溯。
熊长老的拐杖“咔嚓”断成两截。
老人看着那些墨绿色污染物被光纹从成员体内强行抽出，在夏璃脚下汇聚成翻涌的毒潭，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惊惧。
“这才是真正的契约共鸣。”夏璃悬停在毒潭上方，银发在能量乱流中猎猎飞舞。
她突然俯冲而下，掌心青光凝成三棱刺形状，在触碰到毒潭的刹那——
沈皓打了个响指。
金色火焰从地底喷涌而出，将毒潭烧成虚无。
炽热的气浪掀飞了夏璃的银灰色披风，露出她后背狰狞的旧伤疤。
当众人看清那道从肩胛骨延伸到腰际的伤痕时，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在广场上回荡。
“三年前，东三区污染源爆炸。”沈皓不知何时出现在夏璃身后，指尖虚抚过她背上的疤痕，“你们的夏首领用身体堵住了泄露口，这道疤就是那时留下的能量刻印。”
他突然转身面对熊长老，笑容温柔得令人胆寒：“需要我展示您当年签署的物资调拨令吗？关于那批本该送去维修的防护装置……”
“够了！”夏璃突然出声。
她重新系好披风，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现在，重新建立精神连接。”
这次没有人犹豫。
当四百三十二道能量波动重新接入契约图腾时，纯净的银白色光芒照亮了整个废墟。
兔宣传员突然举起扩音器：“是曙光！和预言里说的一样！”
欢呼声尚未完全爆发，夏璃突然按住心口单膝跪地。
沈皓扶住她的瞬间，两人交握的掌心突然迸出血珠——那些血珠悬浮在空中，竟组成一个诡异的倒三角符号。
“这是……”熊长老浑浊的瞳孔剧烈收缩。
沈皓突然大笑起来。
他舔去嘴角溢出的血丝，眼底翻涌着令人心悸的暗芒：“看来有老鼠顺着契约摸进粮仓了。”他转头看向某个正在悄悄后退的身影，“你说是吧，鼠后勤员？”
广场西侧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原本笼罩在仓库上方的防护罩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夏璃缓缓起身，她背上的旧伤疤突然渗出点点银辉，在废墟尽头渐起的风沙中，像极了某种古老符文的苏醒。
欢呼声被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的刹那，夏璃已经甩出三道冰刃。
寒光擦着熊长老花白的鬓角划过，在广场东侧炸开成漫天冰晶。
十二架悬浮摩托撞碎冰幕冲进来时，轮胎在合金地面上擦出刺目的火花。
“听说你们搞出了不得了的玩具？”为首的红发女人单脚踩在车头，机械义肢折射着冷光。
她身后众人哄笑起来，改装过的电磁枪管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沈皓慢悠悠转着指间的金色能量环，目光扫过对方领口锈蚀的徽章：“三年前就该报废的鬣狗帮，什么时候改行收破烂了？”他话音未落，十二枚冰锥突然从地底刺出，精准地洞穿悬浮摩托的能源核心。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鬣狗帮成员的防护面罩。
夏璃踩着迸溅的金属碎片跃至半空，银发在能量乱流中划出冷冽的弧线。
她足尖轻点冰锥，四百三十二道精神链接同时震颤，联盟成员们惊觉自己的能量竟自发凝聚成菱形阵列。
“让姐姐教教你们——”红发女人刚举起机械臂，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夏璃瞳孔中扭曲成诡异的墨绿色，更可怕的是那些散落的冰晶正在空中重组，凝成四百三十二柄寒光凛冽的冰刃。
熊长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老人望着悬浮在夏璃身后的冰刃矩阵，拐杖“当啷”掉在地上：“这不可能……契约共鸣率明明……”
“您该更新数据库了。”沈皓突然出现在红发女人身后，指尖金色丝线缠绕住她的机械义肢，“87.3%是基础值。”他笑着打了个响指，冰刃矩阵应声分裂成双重镜像，“听说过量子叠加态吗？”
整个广场突然陷入奇异的寂静。
鬣狗帮众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不受控制地做出相反动作——举枪的手自动垂下，扣动扳机的手指诡异地弯曲。
夏璃凌空踏步，每落下一步，冰刃矩阵就收缩一圈，直到将入侵者逼到直径三米的能量牢笼中。
“告诉你们主子。”夏璃垂眸看着被困住的红发女人，指尖轻轻划过冰牢表面。
密密麻麻的契约符文突然浮现，将电磁枪融成铁水，“下回派点像样的探子。”
联盟成员的欢呼尚未出口，沈皓突然按住夏璃的肩膀。
两人脚下不知何时漫开紫黑色雾气，那些本该死透的鬣狗帮成员尸体，正以诡异的角度抽搐着爬起。
“活体傀儡。”夏璃瞳孔骤缩，反手甩出披风罩住最近的初入者。
她后颈的银发突然泛起青芒，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精神网络图谱，“所有人切断痛觉感知！”
熊长老突然暴喝一声，枯槁的手掌拍在地面。
土黄色能量波震散了部分紫雾，却也让三具傀儡趁机扑向缩在角落的鼠后勤员。
千钧一发之际，兔宣传员举着变形的扩音器冲出来，金属外壳狠狠砸在傀儡太阳穴上。
“菜鸟退后！”沈皓袖中飞出十二道金线，却在触及紫雾的瞬间被腐蚀。
他眯起眼睛看向东南方废墟，突然勾起嘴角：“璃姐，借点星光。”
夏璃头也不回地甩出一道青光。
当光芒没入沈皓掌心时，男人突然撕开空间裂缝，从虚空中拽出一柄缠绕星辉的长弓。
弓弦震动的声音让所有人耳膜刺痛，十二支光箭洞穿傀儡头颅的瞬间，东南方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
紫雾如退潮般消散。
沈皓把玩着从傀儡体内抽出的紫色晶核，突然抬脚踩碎：“拙劣的仿制品。”他转身对着仍在发抖的鼠后勤员挑眉：“仓库第三排货架，今晚记得加三道加密锁。”
夜色降临时，庆功宴的篝火比昨夜更盛。
夏璃独自靠在断裂的混凝土立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冰凉的契约吊坠。
沈皓带着酒气靠过来时，她敏锐地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锈味。
“东南方三公里，十七具尸体。”沈皓将空酒瓶抛向火堆，玻璃炸裂的声音惊飞了废墟间的夜枭，“都是被吸干能量的干尸，有趣的是……”他忽然贴近夏璃耳畔，“每个人后颈都有老鼠齿印。”
篝火突然爆开一串火星。
夏璃推开沈皓的瞬间，两人同时望向基地西侧。
看似平静的夜色中，某种超越契约感应的波动一闪而逝。
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通风管道的阴影里蜷缩着一道修长身影。
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正用舌尖轻舔管壁上凝结的冰霜，面具右眼处的电子屏疯狂滚动着契约能量数据。
当他伸手触碰警报装置的激光网格时，那些红光突然诡异地绕过他的指尖。
男人无声地笑起来。
他摊开掌心，三枚紫色晶核正在渗出黑色黏液，滴落的液体腐蚀金属时发出的轻响，完美地湮灭在狂欢的声浪中。
当巡逻队经过时，他整个人竟化作一滩黑影，顺着地缝流向灯火通明的核心实验室。
而在广场中央，喝醉的兔宣传员正举着烤叉高歌，油滴落在沈皓白天布置的防御阵图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焦痕。
熊长老盯着那片焦痕看了许久，布满皱纹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那形状竟与夏璃白天凝出的倒三角符号惊人相似。
夜风骤起时，夏璃突然按住心口。
她背上的旧伤疤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这次浮现的银辉在皮肤表面组成了全新的符文。
沈皓把玩着突然断裂的金色手环，眯眼望向看似平静的仓库方向。
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乌鸦面具的男人从黑影中浮出。
他指尖轻轻划过装满净化剂的货柜，货架编号“A - 17 - 324”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
当第一声警报终于撕裂夜空时，男人已经消失在通风管道深处，只留下满地正在蒸发的黑色黏液，像极了褪色的命运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