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
一周时间过去。
今日。
冬至。
方连长手腕打着石膏吊在胸口，仅剩一只手在炊事班指手画脚。
“饺子皮要薄，肉馅要大，吃起来才带劲，猪肉馅的、羊肉馅的、韭菜鸡蛋馅的……统统都得有。”
“白也，你喜欢吃什么馅的？”
“我记得你是南方人吧？”
“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饺子告诉我，我让他们给你做，冬至，一定要吃饺子。”
他转头问白也。
白也一脸疑惑，看着眼前上百号战士在齐刷刷的包饺子，他感到非常震惊。
这里面没有一个南方人吗？
就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抗议？
他摇摇头问：“冬至，不应该吃汤圆吗？”
“吃汤圆？”
方连长呵呵笑道：“咱这是在北方，北方的习俗当然是吃饺子啦！你们南方才吃汤圆。”
“汤圆哪有饺子好吃？”
啊对对对……
正所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
年年冬至，白也吃的都是汤圆，昨晚，周晓妆还特意打电话过来嘱咐他一定要吃汤圆。
吃了汤圆。
意味着一年团团圆圆。
好意头。
吃饺子算怎么一回事？
白也对饺子没有好感。
只因他曾听说过，有人在塞外吃饺子不沾醋被关进去踩缝纫机。
一想到这就莫名的恐惧。
他不爱吃醋，吃饺子只沾酱油。
按照塞外的作风，他是要关起来的。
“给我煮一份汤圆，谢谢。”
白也坚持要吃汤圆。
话音刚落。
炊事班突然安静得吓人。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战士停下手中的动作，纷纷扭头看向白也，一脸震惊！
心中暗忖。
“来者何人？竟敢在炊事班撒野？”
“不要命了吗？上一个嚷嚷着要吃汤圆的，现在坟头草有五丈高了吧？”
“谁不知黄班长心眼比针眼小，得罪他，能有好果子吃？”
“好大的狗胆，炊爷让你吃饺子，你就乖乖吃饺子，还敢跑来的他的地盘叽叽歪歪？”
“知道得罪炊事班下场的？”
“……”
方连长吓了一大跳。
赶忙把白也拉到一边：“嘘……”
“可不能提吃汤圆。”
“炊事班的黄班长是北方人，他在炊事班干了二十几年，没人忤逆他，地位是这个。”
他竖起仅有的一个大拇指，悄声道：“首长吃什么都得看他心情。”
“知道咱当兵的最怕谁吗？”
“是纠察。”
方连长自问自答。
“但你知道纠察兵最怕的是谁吗？”
“就是这儿……炊事班！江湖人称炊爷，因为他们既可以把饭菜做得很好吃，你若是把他们惹不高兴了，也可以把饭菜做成猪食。”
“猪食啊？”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部队的规矩，不能剩饭菜，打到碗里的必须吃完，再难吃也得咽下去，想想，你端着一盘猪食，还要把它吃完的场面……”
“最可怕的是。”
“吃不完，根本不吃完，这一顿吃完还有下一顿。”
他似乎回忆起什么恐怖的记忆，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叹了一口气道：“当年炊事班有个新兵炒糖醋排骨糖放少了，导致糖醋排骨很难吃。”
“新兵也出来道歉了。”
“结果。”
“纠察班有两个不信邪的新兵蛋子，上来指责炊事班是故意的，还差点打伤炊事班的新兵。”
“黄班长知道后气炸了。”
“当天晚上就给全连队做了一份朝天椒炒小米椒，一大铁锅的辣椒，比太阳还红。”
“端出来说是辣子鸡，里面却连一小块鸡骨头没都有。”
“这是什么？”
“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方世玉越说越气：“全连队敢怒不敢言，想着忍一晚上就过去。”
“谁知道黄班长还不解气，第二天，一道青辣椒炒红辣椒。”
“第三天更绝，姜丝炒土豆丝！！！”
“全连队都拉了整整三天三夜。”
“首长都吃哭了，把纠察班的人训了一顿，又让他们去赔礼道歉，黄班长这才原谅他们。”
“这只是其中一例，还有吃不尽的钢丝球、豆浆里加盐、菜里没放盐……”
“总之。”
“得罪谁都可以，千万不能得罪黄班长。”
一口气说完黄班长的历史。
方世玉惊魂未定。
好家伙。
白也听完后对军营有了崭新的认识。
果然。
掌勺的都是小心眼。
比如周晓妆。
“他这么狂，家里人知道吗？”
白也问。
“啊？”
一句没头脑的话把方世玉问懵了。
“我是说，难道他就没有弱点？”
“他抓住你们的弱点，你们就不知道想办法抓住他的？”
“蠢到家了。”
白也不相信一个人没弱点。
“这个还真没有。”
方世玉一脸沮丧道：“黄班长不抽烟不喝酒，还是从特战队回到炊事班的，体能、纪律、考核样样都是优。”
“除开训练，他最大的爱好就是钻研食谱和玩音乐，他曾说过，谁要是做得饭菜比他好吃，他愿拜为师父。”
“掌勺十几年，全连队谁比上他？”
“黄班长孤独求败！”
“狂一点很合理吧？”
此时。
从厨房里走出一名皮肤白皙，头上带着高帽的圆脸汉子，他黑着一张脸瞥向方连长，眯着眼睛问：“听说有人在小孩面前蛐蛐我？”
方世玉顿时三魂不见七魄。
“不是我。”
“我不是。”
“我没有。”
一键三连。
“没有就好。”
黄班长转头看向白也：“你叫什么名字？”
“白也。”
“漠江来的？”
“嗯。”
“听说你小子要吃汤圆？”
一大一小，一问一答。
颇有一股来者何人的意思。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所有人手头上的动作一僵，低着头悄悄竖起耳朵听。
大战一触即发！
黄班长一怒，血溅千里。
他还是个孩子啊！
乖。
听话。
咱不吃汤圆。
就算黄班长违心给你做，你最好也不要吃，指不定里面加了什么料！
有可能你吃的汤圆有拳头那么大一颗，外表看上去是甜的，是花生馅，实则，里面其实的韭菜鸡蛋馅。
此等黑暗料理黄班长又不是没干过。
“我想吃豆沙馅的。”
“多放点糖，我喜欢吃甜的。”
嘶……
不要命啦？
还点上菜了？
还敢定制？
餐厅里的人全体倒吸一口饺子面汤。
静静地等待着黄班长发飙。
心中暗暗替白也感到担心。
“好咧……”
“芝麻花生要不要也来一份？”
黄班长突然脸上的笑容像花儿一样绽放，一脸谄媚：“我今天一大早起来调的馅，严格按照比例，味道可好了。”
“白也老师，您尝尝？”
“白也老师？？？”